先生的骨头（组诗）

站在窗前抽烟的先生

灯光幽暗昏黄

淡淡的烟雾，像一根

细长的白色绳索

又若悬在空中的一个谜语

先生久久不动，双眼

凝视着窗外的天空

那里，一两颗星辰

明明灭灭，有人

正在赶赴一场葬礼

最后一截烟灰

就要落到他陈旧的长褂上

像一个殉难者

就要从悬崖上纵身跳下

先生站在窗前，久久不动

闪电从他的眼睛里划过

我感觉到了地板在微微颤动

先生的骨头

起风了，风吹动着

天空和大地上的事物

粗大的树木

沉重的石头

太阳也被吹落到地平线下

我为先生担心着

他是那样的瘦小

在大风吹过的荒野之中

像一根枯藤上的老丝瓜

但风终究没有吹动先生

后来的事实表明，先生

有一副重若山岳的硬骨头

砸不碎，也吹不动

在先生墓前

只有秋风在吹着树叶

只有短尾麻雀

在啄食地上的阳光

从大街上走过的人

绕开了这里，他们害怕

看见，先生犀利的眼神

先生

先生，先生，先生

我有太多的困惑和迷茫

我有太多的烦恼与苦闷

我陷身于一片迷雾之中

找不到方向和出口

我把前额碰出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依旧没有撞破那面坚固的墙壁

先生，我在你之后很久才出生

在你仰望过的星空下

我也曾长久地仰望

寻找那颗星辰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

封冻了道路、门窗和嘴唇

你也经历过这样的大雪吗

你点燃的灯有没有熄灭

先生，我又梦见你

在咸亨酒店的桌子上

反复写了几个字

但我一个也没有看清

先生的抬棺人

他们神情肃穆

目光平静而坚定

抬着先生的棺木

像抬着自己

这是一种荣耀

也是一种责任

抬棺的人

像是抬着这个世界

先生的棺木

那么沉重，没有一副

山一样的脊梁

也不配做先生的抬棺人

给先生画像

先生，我没有刻刀

不能为你刻一幅

傲骨铮铮的版画

我只有柔软的笔

柔软的纸。（剩余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