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的梦（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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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驶

手机里的导航，无所不知

导航“小团团”，是个话痨

从遥远的云端发来指令

领着我，在城市的迷宫里穿梭

行驶在高架桥上，告诉我向左或向右

车流闪烁，像飘浮在空中的星辰

可我觉得，自己像只迷路的蚂蚁

在这钢铁森林中，被驱赶着不知所措

它不懂我的迟疑，不懂我在红绿灯前

突然涌起的茫然，只是机械地

播报前方的路况，催促我快走

每一次转弯，或者停顿

我只能按照它的指引，我很听话

甚至不去想下一个路口会遇到什么

它说前方还有五百米，就能到达目的地

我的心，还悬在半空中

这一路的疾驰，是我对方向的妥协

或者只是对安稳的，一种盲目渴求

蜻蜓

要写一只蜻蜓时

忽然惊觉，时光里

绿色、蓝色、红色的翅膀

已走失太久

小时候房屋很矮，草很高

蜻蜓成群结队

多得，伸出一根手指

他们就能把指尖当成安稳的家

后来，楼房越长越高

草丛，被机械越割越矮

农药憋足了劲

从金属口，整齐地喷发而出

蜻蜓们在迷雾中逃窜

城里的食物越来越少

蜻蜓发黄的记忆

怎么也数不清

已经丢失了多少个

轻盈的夏天

网

当我收到那封信的时候

蜘蛛从午后的沉睡中醒来

爬上它盘状的领地

用两只前爪，快速修补

被飞蛾撞破的网

它嘴里一定含着蜜

吐出的每一根丝线都是甜的

才能引来那么多飞舞的萤虫

我偷偷研究它掌控尺度的方法

待蜘蛛打出最后一个完美的结

文字从未开口的信中飞出

挂起蛛丝般柔韧的帆

将我粘在海与暮色的分界线

蜀葵花

你开放的样子

让我想起那年春天

屋前有个小小的花坛

父亲挖土，我撒下黑色的种子

你们着急地破土、发芽

渐渐长高

高出我的记忆

我已经忘记了你们的名字

差一点也忘记了你们的样子

只记得整个夏天

如绢的千层花瓣铺展在

毛茸茸的枝干上

就像我顶着一头乱发

正被父亲举过头顶

多年后，再次见到你们

我已经长得高过父亲

父亲却变得很矮很矮

矮进了黑色的种子里

回放

狸花猫伸了一下懒腰

跳下瓦片，重新蜷缩在

褐色的摇椅里

黄蜂放过了那只幼茧

蜘蛛收回丝线

一根根拆解罗网

向日葵转身，低下头

自行车轮倒转

停在旧巷的院中

水揣着心事，逆行

老树，长出齐腰的长发

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时间把我挪走了

却不肯放回原处

垂直的悬崖

半山腰的白

在绿色中逐渐隐退

杏枝舒展的身韵

挂满粉红色的告知书

向上提拉的双肩

始终无法超越臂弯的谢幕

我数着融化的倒影

拾级而上，脚印

在转弯处生出欲望

一个人的山

回响着两个人的暮色

有风吹过

那年春天便生出刺来

梦

我把记忆从黑暗中偷出来

把它们藏在枕头底下

等星星都睡着了

趁月光还醒着

拿出来，贴在胸口上

是我又非我的现实

在寂静中生根发芽

像田野里疯长的小草

摇摇摆摆，站稳脚跟

我喜欢我的梦

他们有章节，也很曲折

中间抖了好几个包袱

最后还有一个出乎意料的亮相

陪我奔波了一夜的梦

在未完待续中，握紧笔

现在已经没有一滴墨水可供使用

我们开了一个会，决定放弃构思

无视那些，来自清醒的鄙夷

作者简介：李凌，笔名水色云裳，文学、绘画爱好者，有文学作品散见于《微型小说选刊》《北方文学》《岁月》《北极光》《雨露风》《天津诗人》等报刊。（剩余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