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馈赠 (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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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野树莓
家乡是大石山区
土地贫瘠,水源吝啬
上苍对群山设下重重的考验
却将甜美的火种,撒向倔强的山岗
春夏,迈着轻盈的步履来临
漫山野果,似繁星缀满绿浪
我们穿梭其间
虽然熟稔每颗红果的纹路
却叫不出那些文雅的学名
家乡的野树莓
是蔷薇科悬钩子属的灵韵
覆盆子、悬钩子、覆盆莓……
那些书卷气的名号
都不及,我们喊的“红泡儿”来得亲切
它专挑向阳的坡地落脚
路边、林边、灌丛的缝隙
都是它扎根的土壤
从不贪恋水洼的清凉
只恋着阳光铺开的暖床
根须扎进石缝,吮吸晨露的琼浆
小核果聚成圆锥的模样
将自然的能量,凝成果实芬芳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荡漾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
它藏着宝藏
维生素A、C,黄酮类物质闪亮
是养颜护肾的良方
亦能御那心脑血管的隐忧
家乡的野树莓,是山野递来的情书
是我心口焐热的念想
原来大山早用刺棘的针脚
把最绵长的甜酿
一针一线,缝进了我们的童年时光
让每颗红泡儿,都成了系着乡愁的纽扣
挖野淮山的母亲
家乡是崇山峻岭的大石山区
大自然宛如慷慨的长者
赐予山民无尽的恩泽
播撒在这片土地
向阳的山坡,是阳光的舞台
草木丛生的地方藏着生活的期冀—
“山药”—野淮山
每年农历四月
青黄不接的时节
旧粮已断,新苗未熟
一家人一日三餐不知在哪里找到归宿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洒落
母亲便踩着露珠
携着斧斤—铁锹、铁铲、小钢钎
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袋
“以时入山林”
开启“觅食”的征程
母亲的目光如敏锐的猎手
只要看到一株淮山藤
那藤上的叶,那藤下的土
便成了她判断的密码
根据藤的粗细、走向与色泽
她能精准推测出土里淮山分叉的块茎
哪片土里埋着尺许长的“山药王”
母亲开始小心翼翼地挖掘
铁锹轻触土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每一下都带着期待与谨慎
遇到坚硬的石块她便用小钢钎一点点撬动
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
泥土沾满了她的双手
夕阳西下,如一幅绚丽的画卷在天边铺展
母亲的布袋,如丰收的粮仓
满满当当
那沉甸甸的收获是生活的馈赠
更是母亲辛勤的勋章
美味桃金娘
清明节后,故乡那青青的山岗上
宛如一幅徐徐铺展的画卷
桃金娘,也叫山稔果
就在这画卷中轻盈登场
她开着四种渐变的颜色
初绽是纯净的白,慢慢晕成粉
再转作柔紫,终成深紫
像天边灿烂的云霞和梦幻的桃花
时光流转,花瓣凋落
花萼底部渐渐鼓起了希望
终以迷人的紫黑缀满枝头
漫山遍野的山稔
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熠熠发光
初中时,家校之间的山坡上
我们像四散的飞鸟,钻入丛中
一袋袋果实装满了童年的欢乐
熟透的山稔只有拇指大小
却藏着浓甜,乌紫如星芒
圆糯肚腹,裹着自然的密语
表皮覆盖着细密的绒毛
轻触间,是大自然温柔的馈赠
撕开薄皮,紫红果肉挟汁水溢出
舌尖绽开甜蜜的盛宴
这山野的精灵,是大自然的诗行
将童年的甜,酿成故乡的惦念
“结子如马乳,烂紫可食,殊甘美”
苏东坡的赞誉,穿越千年时光
依然在耳畔悠悠回响
雷公根
伞形科积雪草属的雷公根
藏着太多名字—
崩大碗、铜钱草、铁灯盏……
在阴湿草地铺开匍匐的绿
水沟畔,星子从四月亮到十月
苦辛的笔锋悬腕
在肝脾肾的宣纸上游走
把黄疸写成退散的白云
将腹泻译作平息的浪
当石淋在尿道篆刻
便化身为冲走棱角的
那支温柔毛笔
现代显微镜下
你正教瘢痕跳褪色舞
新生的肌理
像初春蕨类般卷曲
免疫的堤坝旁
抗炎的银甲卫士
正用晨露
擦拭草木的铠甲
并非所有闪耀
都需阳光加冕
在这潮湿的暗处
它正以匍匐的姿势
丈量着大地的深度
写就另一种伟大
大石的赤苍藤
在大石山褶皱的幽秘深处
静谧地栖居,多年常绿
织就自然永恒的绿屏
赤苍藤
藤蔓在石缝里拧出绿的缆绳
姑娘菜 龙须菜—
都是山风赐予的乳名
木质的筋骨,藏着平性的清苦
茎条利尿,洗去黄疸的沉郁
根须泡在酒里,风湿骨痛便敛了踪迹
叶片舒展时,氨基酸与维生素在跳跃
胡萝卜素是埋在脉络里的小太阳
降压、去热、把膏脂的褶皱熨平
上汤里,它与瘦肉交换清鲜
火锅沸时,脆响漫过瓷碗
鸡蛋翻炒出的金黄,裹着山野的甜
不必修剪的藤,爬满大石山的掌纹
药用的苦,食用的鲜,观赏的绿
它是山的女儿,是大自然的秘藏
都在年轮里,长成待开发的星
作者简介:李全伟,男,壮族,广西百色市德保县人,历史学硕士,中国近现代史专业,中学历史高级教师。(剩余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