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漫过海岸（组诗）

提着灯笼上山

沿着既定的山路爬行，夜在微光中

扩张着它的阴影

山顶的灯光不断呼喊着

落单的小路

沿途的花鸟用它们特有方式

彼此传递音讯

秋风，迎面而来

卷走沙石，标识，和最后的歌谣

犹疑间，结局渐显

荆棘如蜂，闪电灼烧之后

一盏孤灯

用执念成全蜕变

——在蓝色的深海

你正以蝴蝶的身份抵达彼岸

一株桑葚树

一株桑葚树举着叶子

走过沟壑和街道

街上空无一人

一只老雀伸长了脖子

咳着，有麦粒卡住了咽喉

它憋红的脸

有葚子一样的颜色

更多的声音退走

蚕扭动着白胖的身躯

以最挑剔的姿态

咀嚼叶子以及叶子上露珠

它作茧自缚，蜕变，飞翔

而桑葚树一退再退

退到纯粹，退到一片虚设的前世

或今生的某个梦境

小鱼篓

从进入鱼篓的那一刻起

生命便处于摇摆之中

自由是方圆四十厘米的范畴

隔着缝隙

透过的阳光

白云，以及大海的涛声

辽阔的蓝，天空的蓝

在每一个清晨赠予

我甘露，蜷曲身躯，无限贴近篓壁

用竹的薄凉，记录生活

一只鸟儿飞过

拍打着鱼篓，吐出的水泡

我想让它停下来

替我找到故园的水草

以及水草下的贝壳里深藏的

童年晶莹的卵石

从鱼篓口垂落的星星

引领我翻过山岗，丛林或沙漠

时间的补丁

奔跑或追赶，以勇士的姿态

越过一道道沟壑

无法停留，在惯性原理下摒弃杂念

路过每一道阳光

照耀的午后，风从四面围拢

钻进张开的毛孔、大脑

身体和梦里

它们变幻着形态，挥动银色的翅膀

用隐形的玻璃墙拦截

当熬过节气的悸动

麦子在暗影中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依靠在一棵老银杏树下

而时间漫过海岸

以悲悯之手修复裂痕，怨念与恐惧

在空山上相遇

梦见一座山

年轻的朝阳悬立在树梢上

露珠摇动着光的影子

一株年轻的苦楝和一株老银杏

围着巨石舞蹈

无限延长的根缠结成网

一名老妇坐在巨石上

蓝色的衣衫在温暖的橙色里

愈发沉寂

像自由呼吸停顿后的折痕

没有路，一切

都那么突兀，又无比自然，悬念

固执，秘密……

这些词语都悄悄退隐

只留我的梦

在透明的山上独坐或流转

剧本

水袖挥舞，台上

戏腔婉转，轻柔，龙女和柳毅

演绎着苦尽甘来

台下入戏的人们

拿着自己的剧本，误入他人的舞台

分别，重逢，恍然中

已不见当年桃花面

每一次醒来

潮湿的故事将纸墨浸透

被裁剪的每一幕，清晰的痕迹

入骨的罡风

时间打磨，让成长演变成

一块坚石，特有的棱角

无数的折痕，刻印了戏里戏外

——所有的剧情

路口

没有记载

每一个路口的不同

只是不断地经过，经过红绿灯

经过山峦，经过丛林

如一匹被放逐的马

黑色的，白色的

奔驰在自己的路上

风是唯一的陪伴

由远及近的风景，被火车的轰鸣

打碎，重组的梦境

在烟火的村庄生出蒿草和麦穗

等秋天来临，等大雪纷飞

又一次经过，无数次的重叠

终于明白，这是回去的唯一之路

无数次甄别出我的脚步

——无数次等我来认出

作者简介：栾海莲，有诗歌发表在《诗林》《散文诗》《都江堰报》等报刊。（剩余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