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琳婕的诗

在云端

被气流托举时，自己也是一根羽毛

你飞升，漂浮。察觉不到重量

轻盈使你有种错觉——

从高空俯瞰大地。各种方块、色盘

和线条搭建起来的世界

那些曾揪紧呼吸的事物，此刻小如蚁穴

舷窗外，几万朵白云永恒地悬浮

从惯常的仰望到平视

视线被无限扩散。目力所及

却仍在云团之外。你所执着的美

在蓝釉般的背景下徒有一片空泛的白

当机身在云团里颠簸

你被这些蓬松的空白整个吞下

而进入它们的腹腔，又能得到什么

一个巨大的迷局——

无论目光抬得多高，或压得多低

始终有片空茫，在瞳孔里缓慢堆积

曼陀罗

我们撑着伞，雾气使我们看不清

彼此眼里的内容

而各自的毒与刺将我们隔开

——几乎同时，我们

注意到开在路边的木本曼陀罗

它垂俯的花朵如钟般倒扣

向内的钟声，似乎只有敢于

以身试毒的人才能听见

几朵还未打开的花苞，螺旋状闭合

秘密地开掘着微观世界的通道

我们也走进一条秘密通道

情不自禁地靠近一株蓝色曼陀罗

你说，或许我们需要一些东莨菪碱

用以松绑紧绷的身心

——允许一切的发生

事到如今，我们感受彼此隐秘的钟声

却一直怀疑，是那年中的花毒所致

向日葵

时间的金黄揉进它们的骨血

耀眼这个词，只是旁观者的惊叹

集体抬头，集体转向

从炽热到枯槁，不过三两个晨昏

我剥开花盘上萎去的细碎花瓣

饱满的籽粒正敛住锋芒

低垂——是任务达成的颔首

是使命交割后深长的吐纳

而我们所供奉的颂词

竟是场光学的错认

茎秆里的生长素选择逃避

将自身阴影，折进弯曲的背脊

当一面必须隐藏

另一面，便成了唯一刻度

凝视

——给素贞、丹花

省去滚烫的铁锅，省去杀青揉捻

眼前的茶园，迎来众人的凝视

波浪线的茶垄，老式磁带般

进行一种反向凝视的读取

素贞说起在云南老班章一棵

被看死的古茶树。（剩余1079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