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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畏(组诗)

岁月燃烧

火焰之剑脱鞘而出的时候

寒风把脑袋往水里躲藏

湖面上,霎时结满冰霜

原野上,深深浅浅的火苗

平平仄仄的叙述

反复敲击夜的七弦琴

燃烧的煤火哗啦地抖开

一座星球的苦难史

火用通红的篆刀把它们刻在

淮北平原宽广的前额上

烤火的人总是抱紧内心的大雪

一言不发,一块煤一亿年的一生

要积攒起多少话语

一个矿工所做的事

只能是谦恭地谛听

一边喝着浓烈的烧酒

一边还将这水做的感叹

倾倒进煤的喉咙里

火焰忽地高了一尺

一座星球的進化史高了一丈

走过地心的淋水区

这一片地心的天空老是下雨

漆黑的水珠打到我的安全帽上

大地体内的病灶和疼痛

溅到我的脸上

岁月的冰刀一直刺到骨头里

再也不往外拔

抬头望见的是附在岩体

表面的那层速凝水泥

这青灰色的胭脂

浅浅地把地心的苦难化妆

侧耳倾听:有一条湍急的地下河

正携带着石炭纪、侏罗纪的隐秘

从头顶上的岩屑间潺潺地穿过

它点点细碎的目光

穿透厚厚的岩层

仇恨一样地泼在我的帽子上

水珠们的表情有些冰凉,有些深沉

宛如远古生物们苍茫的注视

携带着岁月悲痛的重量

泪珠中也有深海悸动

泪珠中也有冰川彻骨

泪珠中也有火焰燎天

这一片地心的天空永远下雨

我的全身都被淋湿

像是身披老家苍黄的油灯光

走过地心的淋水区

感觉我体内装了一面亘古的湖泊

乌黑的大炭

在煤的身体里常驻,干活休息

渴了喝水

饿了吃干粮,热了扒掉上衣

他的遍体上下汗水和煤粉结盟

宛如一个盗火的山顶洞人

只有在小解时

他会忌讳地走出很远

找到一个煤块儿看不见的偏僻巷道

背过身,开始释放体内的淤积

在煤的身体里住久了

他的外形和神态也越来越像大炭

干起活来

一腔热血像被煤火点燃的烈酒

呼呼地往头顶上蹿

时光一越几十年

在他上路的那天夜晚

八个壮汉抬着沉重的黑棺材

经过我的屋前

悠扬的唢呐声推开大门

忙和衣走出屋去

抬头观看,见八个壮汉抬的

是一块儿刚成形的大炭

我揉揉眼再定睛一看

他们抬的还是一块儿乌黑的化石能源

煤火燃烧

他的脚步轻盈,拐杖沉重

啪嗒啪嗒的敲击声

溅起粉碎的黎明

他脸上的表情凝重

足以压塌一座山脉,它的身躯轻抖

像一座载着冰川的拖拉机

清晨,老虎披着一身的虎皮怒吼

绵羊装着一身的羊肉奔跑

我吟着刚刚写好的诗句

脸上翻滚着大海欢愉的表情

“深夜的煤块儿犹如上冻的火焰”

当这句诗从他的耳畔飞过之时

老矿工体内的煤火,忽地蹿起来三尺多高

深蓝色的利齿

雨越下越大,我已经有所察觉

闪,晃动着幽蓝的长竹竿

沿幽深的井筒捅入地心

在松软的煤壁上,狠狠地戳了一下儿

整座工作面疼得一阵摇晃

煤体中已依稀可见恐龙爬起的身躯

我刨煤的手突然颤抖

紧握的铁器突然拐了一个弯儿

乌黑的岁月走到地心时

突然拐了一个弯儿

闪电又一次照进地心

天空用深蓝色的利齿

又一次地咬到了大地滚烫的内脏

重见天日

总算是升到了久违的地面

这些重见天日的煤炭们直起腰身

敲打着痒痒的关节,想从那里

驱赶出盘踞亿年的苔藓

温暖的东风吹拂着他们脸上的

沧海桑田。(剩余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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