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陵印象

１ 远眺

从凤凰山远眺

沅水和酉水在沅陵汇成一条长河

这里没有戈壁

九百条溪写不出大漠孤烟

晚霞起处

圆圆落日

只能一口咬住连绵起伏的群山

２ 执拗

沅水不停地流淌

表达它的执拗

多像揣摩不透的时间

很长很长

又很短很短

我知道

无论这辈子如何努力

都无法将它抻长或缩短

它多像一根肠子

与沅陵牵肠挂肚

它也像沅陵本体上的一截儿脐带

神都无法剪断

３ 静默

就这么坐在河涨洲洲头

如一块卵石

静默

看沅水滔滔

写一首自传体的长诗

不关心多福寺为何隐居

有龙吟塔在身后站着

就能想象

建安风骨为什么气宇轩昂

此刻有风在吟唱

我无须发声

唯一忌惮的是时间

兩岸青山越绿

人越怕白头

就像这条江

越是源远流长

活着的人

就越悲叹人生苦短

不是逝者如斯

而是斯者如逝

４ 地标

有景致

审美意识就是自由的

就像龙吟、凤鸣、鹿鸣三座塔是不是地标

各有说辞

刻石勒功也好

祈福镇邪也罢

塔在历史空间里的刻度

用目光无法丈量

在激扬文字的鸿儒、骚客眼里

塔是用来登高望远的

是托举思想和境界的一节风骨

百姓，最怕它无限风光，

却徒有虚名

我站在塔下

身躯就卑微

登临塔尖儿

风动胸襟

刹那间放开的

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气度和眼界

可我清醒

知道领略不等于拥有

还是回到塔下

过日子要脚踏实地

走路的脚

更要接地气

５ 借母溪

看了剧照

就知道遇不到狃花女

借母溪空空荡荡

溪水自在

哼着山野小调

流水和卵石非量子纠缠

一个一丝不苟地唱经

一个成了不穿袈裟的和尚

在这里，空气清新

人就难得糊涂

在这里，不忍心去洗手

因为水越纯净

越像镜子

越照出灵魂的肮脏

在这里，石板路和跳跳石校正着脚板的落点

也考验着攀登者的肺活量

越走负氧离子越多

越走人越少

鱼能听见风和树叶说悄悄话

树叶能听见鱼和溪水说悄悄话

我第一个到了风雨桥

坐下

耳旁有沈从文的声音

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

这时一个仙女从桥那头走过来

真像狃花女

忽然记起今天是七夕

我迎过去

如果有镜头拍摄下来多好

或许是现代版的鹊桥会

恰好风过来牵我的手

很轻很轻

我想起狃花女的那只手

【作者简介】

车延高，中国作协会员，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获得者。（剩余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