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盛的春林(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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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 暮

落日把人从山里赶回城邦

又将羊群从城邦赶回山里

日暮时分的贺兰山下一派金光

那是万物在唱诵,于尘埃中蹈舞

清晖阁

一天很快过去

太阳把刻度在日坛的檐角对折

那些从宫闱中消失的女子

又从光线中显现

她们侧身坐在

清晖阁东面的石头上

借助眼眸,和太阳校准——

夸父在疲惫的路上奔走

精卫鸟还不能填满翻卷的东海

梦想能够长命百岁的帝王

很快偿清了此生的债务

一天很快过去了

一千天约等于一天

风带来了西山的凉意

太阳的影子,一把巨大的伞

缓慢地掠过清晖阁

初盛的春林

我是一条大河

我有顺从的忧伤

现在,盘卧在一座花园内

整个河流是一颗硕大的泪滴

过往是一棵树

月相新生的夜晚

梦叶时时回溯源头

至树冠深处

我是驾云的小童

你看到午后花园的静谧里

河流在向树讲

久远的往事

白天有白色的流浪猫儿溜达

有时它伸出双臂

抱住我,打磨爪子

它刚刚养育过的

瘦小,警惕的身躯

变得温顺,喉咙发出呼噜

呼噜的响动

桃花谢后

月相在池底已轮转一旬

花园之上是春日

辽阔的野穹

住着布谷、杜鹃,蓝色长尾鸢

它们衔来清晨的星芒

又在午夜飞临

宁静的夜空

将雨灌入初盛的春林

所 见

那看起来发光的水晶球

不过是劣质的玻璃珠子

那高耸入云的辉煌建筑

也不过是漏雨的破屋顶

白云正从蓝天隐去

你隐居那么多年

我追逐你于无人的天地

你的文字是我

手中寂寞的船票

我握着的只有翻卷的浪花

年轻的欢乐剧场在宇宙

另一端旋转

对你的怀念是我唯一的歌声

今夜过去你会知道

思念怎样穿透夜空

经过蓝色海浪的星球

一遍遍将白色贝壳推上岸

歌声响起,我独自靠着白色船弦

听年轻的歌者

讨论你的名篇

需要思考一个问题

当死神来扣门

我能如何面对——

告诉她,我度过了如此美好

完美,幸福,

充满痛苦的一生,

我深爱的人只有艾米丽·狄金森,

我跪恩我的父母,

我辜负了重负与神恩?

旭 日

你是土吗,你就是土

女神炼就五彩石,飞练入云端

补天乎,补心乎?

无非为一个安宁的人间

水自倾城处倾泻

我奋不顾身

在巨大的洪流中将爱情席卷

飓风的怀抱中我

跌宕起伏,高举玫瑰

看天空之上风流云散

我种下玫瑰,收获宝石

种下葡萄,传递甜蜜的消息

岁岁我写花开有意

弹出最初一曲

今夕何夕,清晨之水纯然降临

敲打玲珑钟声

路过月桂,路到窗前

呵,我写下的依然是你的旭日

在万物鲜红的唇中

将爱的杯酒斟满

春雨颂章

只是满眼的翠绿

只是春天的雨

你站在乐池中央,伸出一根手指

划下半个圆

雨夜安静如剧场

在众人的瞩目中

你的明眸只微微开启

睫毛抖落

星河的光屑

我在一小片灯光下坐着

另一束光柱

切割雨幕,你轻提双手

是指尖带电的牧云人

有你在

黑夜便不能拖曳我进入幽暗的座席

琴弦在雨中起伏

琴键上

火苗跃飞

你微微仰着脸

棕色鬈发漾起星夜海潮

像我无数次渴望过的那样

你微启美神之眸

手中,银质指挥棒切开音符

有清泉

从裂缝涌出

迎向你的是万物复苏的嘴唇

在雨滴的圆舞曲中

还有比蓝色星球上的火焰更深的颤栗吗?

献给你的颂诗是花朵

绽放于每一个

炽热的白昼

那些不能与你相见的时刻

诗的叶片化为

夜晚的灯盏与青铜

除去铜绿漫过的第七音阶

除去流逝的容颜

我们之间消失的只是时间

候鸟迁徙七次日升

乐谱与诗篇

写满掌心

我们未曾失去弓弦的

经验的、铭刻的、凝望的乐章

纵使苍穹有星星破碎

有月亮跌落

灵魂对美的渴慕与加入

从未变过,我对你的渴慕是愈加

深陷的沉默

纵使颂诗化为白云

变作落霞

成为苍狗

在落日沉默的巨响中灰飞烟灭

纵使悬浮的指挥棒

在虚空里凝固冰裂的银河

我对你的渴慕由一把

大提琴变为

沉默的交响乐,像风中的潮水

在波浪与丧失之间

日日夜夜,抵达我

这无休止的艺术总是拥有

最后一个休止符

当它沉入剧场

你握紧的拳头是星核

为太阳的热量催开

鼓点化作花瓣雨

你疲倦的眼眸轻轻合拢

尾音休止于一双

展开的

轻盈的手

在黑色与金色的扇形间

剧场安静如雨夜

我们的沉默

在五线谱上发生

长成通往伊甸园的年轮

作者简介:林一木,原名郑建鸿,宁夏固原人。(剩余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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