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写意 [组诗]

祭祀坑

人想解决神的问题

神想解决人的问题

在人神之间

祭祀坑就这样产生了

神呼风唤雨

移山填海

人埋头苦干

集中指尖所有的力量

弹一弹人间有重量或没重量的骨头

人一开心

骨头便走入黄金、青铜、玉石的躯体

有了神的形状

神一愤怒

黄金、青铜、玉石

便从人的骨头中撤出来，瞬间

成为碎片

人在很长时间都认为有神的存在

神在很长时间都认为有人的存在

但一般不碰面

人在忙于解决人的问题

神在忙于解决神的问题

纵 目

我的眼瞳是热风奔跑到体外

我的眼眶是历史惊异的塌陷

我的脸有无辜的灰土

被碳同位素清理出来

一堆史前的骨殖在青铜的手术台上

还晾着鲜活的脏器

嗅着耳朵的池塘

扇着鼻子的堆雪

眼泪是命途唯一刮不掉的遗址

青铜立人

他想挺起历史的身段

却因为手中握得过重

而身体向前微倾

他握着什么

让眼光的铜钉

锈死在钉钉的路上

有人说他握着龙蛇

有人说他握着象牙

我觉得他握着的应该是弯月

是从天庭上走下来

一条发光的道路

举起大地湖泊的酒盅

一直想拔出天空中

星光的韭菜

下酒

人首鸟身像

泉水是另一种腹部

你想挣脱的是

一套用久了的生活

谁站在神秘的顶端

白云和象牙不可多得

何谓翅膀

至少心中要有花开

他是如何设定的

想刷牙就有牙刷

想飞就飞

现在他抄手站在那里

翅膀刚擦过欲燃的酒精

每一只鸟放大后都只有人形

青铜神树

树离开木头、木椅、木桌

将手指凝聚起来

指向欲飞的国度

死亡和巫师住在山顶，引燃

九根树枝

九条河流

弹奏着九只鸟

我想起蒙住眼睛的黑夜

九只鸟带着灵魂的亮光

九只鸟住在一碗水里

我要从天空紧急地撤下闪电的裂纹

还给大地一棵树

还给大地九根树枝、九只鸟

我的眼帘可以放低

我的山冈可以跪下

我的骨头可以劈柴

我的肉体可以祭祀

当春天走进冬天

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要让

细腰少年

眨紧双眼中的星光

还给天空一把灰烬

太阳轮

找一块矿石，或挖一个矿坑

找一条河流

洗矿

一个破破烂烂的矿工才是真矿工

生一个炉子，可以烧木炭和煤

炼铜的人住在水底

他们将盐

用衣服打捞上来

一个破破烂烂的冶炼工才是真冶炼工

举起山冈的炉子

用铜水浇铸一个太阳

或一棵神树

远古的工匠

可以坐下来

为神界打上现世的补丁

一个破破烂烂的远古的工匠才是真工匠

天空何其广袤

青铜何其丰厚

工匠何其辛劳

你多打造一个想象力的法器

星河就需多转一轮

青铜神兽

仆人还是主人？悲欢

来自人世的青铜，更远，来自古代的旷野

被驱赶的椅子，用四条腿

去刷绿森林奔走的欢愉

一口钟紧扣着理想主义的四蹄

在西部，有人在窗前演奏铜绿

黄昏的天空下

钢琴家在用吊车起吊琴弦，同样

一口现实主义的池塘在储存铜绿

美跳入水中有轻生的欢愉

表情的窘境往往来自一棵树的内部，不同的

树枝

都有相似的经历

神兽是走散了的雨点中的一个集体

经常被白云藏起来的是奔跑的水

上山或下山的盐水，会磨自己的刀

从青铜中跑出来的请回到青铜中去

缠着绷带的灵魂，仅是一小片抑郁

黄金权杖

黄金的权杖是水底的一节藕

他用污浊来证明自己长相的清癯

将胸中的一点金泼出黄昏的水平

他用一支令箭笼盖四野

不肯乞讨的人生靠羽毛维持想象力的生计

不肯深潜的人们经常被瞎子的钓竿拎出现实

的水面

闷雷放肆的咒语在天上踩来踩去

暴雨无情的鞭子总是秤砣一样直压人心

他试图改变些什么，把少年扔出围墙

从泥土中重新活过来一次，脱掉身上沉沉的

落日

而一条街把命名权交给了自在的流水

而他要用一条大江贯穿群山和古今

江面上的水鸟和江水里的游鱼交相辉映

一座黄金的江山，人们的骨头依然轻脆

黄金面具

是幸福还是隐忍？

挖掘时间的人拥有了盛世的黄金。（剩余23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