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序言（组诗）

阁 楼

廊柱和雕花在此沉睡

步梯，给青石板降下光亮

一些回到民国，一些不知所踪

流水，炊烟，木格小窗

绕阶而行

落花的往事

若迷途，若迂回的雪

风，在衰老与精致之间盘旋

屋顶的任何角落

都比中年的我，有更为长久的忍耐

过玻璃桥

双脚，踩不稳倒立的天空

抬高的双臂，无法鼓起翅膀

想象种进昙花

疯长的虚在高处摇晃

悬空属于技巧，稳定才是真相

江河平缓，深谙进退之道

沿着低处触摸泥土

赢得了宽于自身的好脾气

而人到中年，所有的行走

轻重不是重点

必须找到高低平衡

偏爱秋风

褪去燥热

每一缕空气都带着解脱

面对逼供，落叶从炉火中找寻上游

霜降后，河流埋伏下来

继续俯身尘埃，以草木之名

花香从果实流出

住进身体

心怀愧疚的人，尽量避开游荡

以此，原谅自己的鲁莽

风，是一把梳子

童年打满补丁

于内心深处，藏着弯曲

至今无法高阔与浑厚

执念涌动的方向，时而高于月光

时而低于脚踝

风过处，

有梳齿被理顺的踏实

此时，四处飞着新鲜

家乡的河流一定水满

铃 声

预备铃，上课铃，下课铃

一天中，听到最多的声音

顺从铃声的指引

学生们清晰地知道

下一刻，应该抵达哪里

铃声响了

像不约而至的节气

冷热总在不经意间互换

生活和工作，也无法阻止

寒涼从体外走进体内

中年之后

幻觉领先于听觉

如果碰到那个突然竖起耳朵的人

请不要惊动他

太多铃声需要一一认领

塔尖上的飞鸟

蹬腿，引颈，反复抖落雨水

一只鸟正在稳住高处的摇晃

如果向天空借来翅膀

刚好照应种子在泥土里膨胀

根须从暗里翻出闪电，同样可以

借此照见更多的明亮

中年以后，深恐高处的事物

习惯被眼前的细小修改内心

那些瀑布样的雨点

也能成为时光的暖流

感谢上苍，我终究嗔念不深

突然下沉的鸟鸣

那是浩渺银河关照大地万物的

回音

雨过山清

沿石径向上

飞瀑从天而下，淹没脚步

击碎吹进身体的风

进入山顶的人，像一滴雨

落在另一滴雨上

滑下的水珠，心怀鸟鸣

有森林的辽阔和静寂

而我，从未怀疑整座江山

把往事放飞云端

归来的人与自己久别重逢

月出东山

谁打马而来，擎起我的衣袂

根须不能飞舞，山色却拼命挣脱

零落并非终结和屈从

月色挤占细微的光芒

直到时间被太阳全部转移

记住新生的美好，它从退让中走来

黑夜保留了白天的透明

分明是彼此忘记又互相拥有

逼仄的尽头，将有无数开阔在延伸

按住心跳，黎明之前

不断被提起的爱，或呵护

击碎暗处的忧伤

来与不来，都已沾满温暖

鸟儿回到天空

每根枝条都在摇晃

像呼应寒冷，或摧毁孤独

山坡伸手接住满地爱意

如果刚好藉此完成另一种叙事

我视此为冬天的宠爱

让残留的火焰继续

移走黑暗

所有的事物都在下坠，时光

只是一种形状

不能再深入了，身体开始轻盈

如鸟儿，回到天空

下在午夜的雪

飞蛾从空中涌入

呼应明亮

过后，陷入凉意与不安

过往寂静，缝隙如此浩大

穿水而过

定格春天，或遗忘乡间

深夜，不需要任何声响

行走在水银中的少年

跟船接过江面的雪片

如此欢愉的梦境，足以摄尽

时光巨大的容颜

时光序言

果实折断枯枝，孩子高于麦地

浮云悬挂心事

沉醉于或圆或缺的日子

逝去的无法转身而回

雨牵来远山和幕色

内心的尖锐，在自转与公转中

用狂热和欢笑裹住借来的天空

在深凹的水洼里，低于一只空海螺

日夜练习捕捞自己的影子

总有相似的遗憾

凉意在逆光中听不到回应

竹篮打水的人，沉没在流水的寂静里

【作者简介】周志启，八零后，湖北省作协会员。（剩余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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