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蝴蝶为你松土（组诗）

风吹来

羊挂在铁架上，风一吹

牧羊人的刀子就立起来

有人割走肉

有人剔下羊排

羊毛浮起风

跟在草原上时方向一样

刀在羊身体里藏得很深，刀把在羊外

像它背过的木柴

风吹来，一小部分羊在铁架上抖动

它吃草时也这样抖动过欢喜的身体

黄昏里，羊一点一点

被刀取走

阳光矮小，照着路边的青草

也照着草原上孤独的草

风轻轻吹来

会有蝴蝶为你松土

请让我变成不打扰的梦

细小如同触角

我要去你的山里

看云朵如何从水中发芽

流向心田的是花的汁液

你的眼波是第一片雪

肩头，朵朵鸟鸣

袖底，住着水的故乡

我还发现惊讶的秘密

为你松土的是一些

朴素的蝴蝶

你像一个秘密

没有谁能找到你

每个夜晚

你都在纸上开出一树树诗行

我想做安静的小鸟

躲在里面，连月光都找不到

“这样多好

我说不出来它有多好”

冷以春天的形状

在乡下，寒冷有古风

有穿透骨头的豪气

它常以花的形式，随便落上老梅枝

如果想念霜，它就找到一处老房子

低矮的窗户足够繁衍成热带雨林

祖母们便整日坐在炕头

在林里走动

如果它想念火花，一家人就围起炉子

亲密的影子摇晃了墙壁

如果它还想再红一点

会爬上一个孩子冰冷的脸庞

如同爬上一座高原，那孩子眼睛明亮

冷那样干净

后来，孩子带着这朵红来到城市

几十年了，他还在想念那种绝望的冷

一家人挤在一起的那种暖和的冷

我与你之间

是一条和气的光

整顿衣裳收敛颜容

我如此恭敬，是出于礼貌

合掌，也不是有什么愿望

菩萨，山上的野花引导我到这里

我就想来看看你

那么多人把痛苦分给你

你把眼角的笑意送到云里

人们在墓碑上在流水中获得救赎

而你，与莲花一起摆渡，不度自己

菩萨，我尚有贪念

下山时，我取走了你低垂的姿势

凌晨三点的狸猫

尽头被夜空接走

在那里，星星降落凡间

凌晨三点的桐林路，是凝固的河流

天空为岸

从楼顶看下去，一切静物皆如幻影

桐林路此时是它自己，它醒来

从来没有斑马线，没有斑马从上面飞出

从来没有行道线，没有任何行驶的痕迹

它腼腆，如少女黑黑的长辫子搭在夜晚

胸口

而两边的树木

如同一株株小雾远去

路灯不眨，它们闭上眼睛亮着

如果你燃完手里的烟，回头时

凌晨三点的桐林路是一只狸猫

从未有过负赘，在时间里舒展着身子

它光滑的皮毛里，正发生一些

看不见的奇迹

毕业照

河水在纸片里安于流淌

风也是

而我们已从照片里出走二十年

将人生发放给未知

时间先是拿掉了我们挽在一起的春天

又忽略了我们的未来

红衣女去了漠河

当年她一把火烧了中国最冷的地方

火势在爱情这个词语上连绵，松花江也

救不了

一位不知所终，缩小为一个空洞

右边一截木头般的，是我

经历刨花的疼痛，幸运的是

保持了木质的愚钝

現在，我独自坐在我们之外

看天空在你们腋下

看少年的手高高擎在云端

我仰望它们，如同低头看亲爱的流水

不是童话

第七页的一行文字铺垫了我的睡意

“要住在首饰盒那样的家里”

就像现在，我卧在耳环形的沙发

窗外的阳光照着我银豌豆一样的身体

书搭在小腹，是一块刚出土的和田玉

文鸟的叫声挨着我，一粒粒碎翡翠

我还缺一个样馥郁的木簪子

朱蕉便把影子投在鬓边

我贪心，还要一个爱我的人

他要有钻石的永恒

这个位置我留给空缺

我困了，就要

金光闪闪地睡去

【作者简介】刘颖，山东烟台人。（剩余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