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即是看见

旧 衣 服

洗净

补上缺失的纽扣

叠好

整齐地放在手提袋里

在离柿子树稍近一点的地方

让捡拾的人

像在秋天

捡起一个落地的果实

那么自然

端 午

一个人

被以食物的方式纪念

将米和水变成粽子的过程

即是与山河一起默诵了一遍天问

穿长衫 佩香草 行吟离骚的人

在酒杯里纵身一跃

在汨罗江缓缓上岸

—— 白发如雪 死亡遗忘的 诗词都记得

看 云

这一天的云

似一张巨大的网

愿它漏掉小鱼

大鱼最终将它咬破

愿浩荡的鱼群顷刻长出翅膀

愿它打捞出 沉沦者的精神日出

六 一

它还小

叫声带着绒毛

啄我花盆里的紫苏叶

我翻书时 它颤动 不飞走

—— 一只鸟

你刚认识天空

生活 已被我简化为书和阳台上的花草

今天亦是明日

我们

有过目光相对的一瞬 风吹来草木之香

—— 我的目光

也带着些绒毛：六一快乐

2020 年几张照片

一饮而尽

咽下2020 年全部的难过与悲伤

那样的时刻

鸟儿收拢翅膀 身体隐向草丛

被塑成铜像的人

不再遵循人间凋敝的规律

我收藏的一个黄昏

呼啸山庄缺少一枚落日

你的人生缺少一次相逢……你们

是姐妹 知己 曾相濡以沫

那是我准备重读的书和老花镜

每一种孤独都在寻找它的源头

哲学在星星眼里是什么东西

枣树还是溪流 或窑洞宾馆

我认真注视过的一张脸

我至今用他的逻辑学治疗失眠多梦

渐渐有了鼾声

婴儿的睡姿

那是酒字的全部写法

我们从中获得了真言的力量？

捉雪花的孩子在笑 跌倒了

爬起来继续笑—— 世界依然美好

饮酒啊饮酒

以孔雀饮水的姿态饮酒

明月在杯中

李白在天上

画

又一个

十年

画我

为这一刻你飞过了恒河

短襦长裙

惊鸿鹄髻

你还活在晚唐

还爱着好诗人李煜

从不征求时代的意见

喝完咖啡

就说再见

和从前一样

你用我的画像

遮住自己的脸

又一代人老去

这一张

我的抬头纹

配合你鬓如霜

大疫之后

大疫之后

我认真路过每一条街

说每一句话

看时间的时候

好像什么东西放了进去

永无返还——活着 就是和每一分钟告别

地球自转加快

一天会越来越短

我明白这句话时

已经两鬓斑白

—— 生活的最终目标是生活本身①

注：①赫尔芩 《往事与随想》。（剩余118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