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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信史(组诗)

菊花下

早餐,他递给我一杯酒

我在雪山下醒来

又在尘世睡去

我觉得自己可以入虎穴了

我抱住虎头说:兄弟

我们今生死不足惜

关键是这杯酒,谁喝了?

雪山下睡着人

世上也有醒不了的事物

其实这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杯酒凉下来

已经无处可温

你好,老虎

你好,菊花下睡不醒的人

我的身上,盖着雪,落叶

和世界的阴影

我的身上盖着老虎无眠的斑纹

有一场雨

雨来得急,院子里的猪食槽

水桶、塑料盆、挂在檐下的铁锄头

发出各种声音,还有我未听过的

呼喊,它们都来自风的喉咙

向日葵和倭瓜的叶子,被雨线穿透

它们在阴影里跳起一串白烟

母鸡像一块黑礁石,但它鸡冠血红

直直地站在雨水里

翅膀下压着六七只吱吱叫的小鸡

妈妈病了,在公社医院住院

只有我带着妹妹和弟弟

站在窗台上,大声唱一首歌谣:

“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

……电话还未来,我们已长大!”

多少年过去,弟弟漂泊到了远方

而妈妈和妹妹已经去世

我站在雨地里,想大声给她们

念一首歌谣,还未开口

就泪如雨下……

假设

假设座头鲸来到花园

假设音乐喷泉找到核电站

假设一只失明的母狮

登上了讲坛

假设花园里——装满了

月光和夜晚

假设音乐中——坐满了

鲜艳的人群

假设母狮的肚子里——

装着一个灿烂的博物馆

假设我死了,为了感谢

希望你送给我:一座花园,一个

音乐厅,一个盲人讲坛

让我因此——变成座头鲸

母狮,和一座电站

让我因此——又聋又哑,双目失明

但内心无比灿烂

旧邮筒

旧邮筒立在夜色里,为迎接一封

来信,它会大步走上前?

而南方的阴影顺着昨天的长廊奔跑

到今天被我慢慢打开

它是你藏在心里的闪电?

我在一条河上有被挟裹的一瞬

野浴和洪水袭击,都会导致内心滚烫

诗人无法在秋风中找出自己的影子

如同一颗短暂的灵魂

永远也无法从屠夫的手里讨回皮囊

快递员送来了鲜花,谢谢

我知道你的心意

它被称为红翅膀、绿翅膀

时间的轰鸣中,它一直被鼓励

有时它濒死,有时它飞翔

割草人

割草人,有惨烈的内心

我坐在山坡上,看他一刀一刀

把那些花草都割尽

钐镰刀抡成一个弧形

灿烂的浆果崩出籽粒,香甜的

味道,弥漫整个草地

割草人意犹未尽,他不休息

半个草原,很快就露出了地皮

落日輝煌,森林像凶猛的潮水

已经卷到了近处

割草人并不因游人的感慨

而绕过这片盛开的花草,即使

它们已果实饱满

割草人,肯定是割草机转世

他汗流浃背,但面无表情

他必须要为过冬的牧群,快些备下

这些美好的食物

其实做一个牛羊也是好的

夏天在草原上漫游,冬天在回忆中

度过,很像人的一生

牛羊一季,草木一秋

割了就再长起,死了就等重生

只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

我们最终也不知道所遇见的人

他们到底是谁

坝上旱季

那一年,塞罕坝草原大旱

六月了,滴雨未落

去年冬天根本无雪,风沙埋住了

四百里村庄

羊群弱不禁风,它们站在山冈上

无力地啃着地皮

牧羊人背着铁锅,在避风的

地方,一个人煮盐

地窝子里钻出来的猎人

有狐狸的警觉,也有土拨鼠的黄脸

一个驯鹰人,坐在悬崖上

他的猎鹰,替他逡巡着

整个塞罕坝大草原

这个死寂的世界,除了风声

连一片羽毛也找不到了

白茫茫的戈壁上

骆驼刨开了芨芨草根底的水源

这点湿气,可以让它

坚持着活下去,让一副瘦骨架

慢慢走回人间

那一年,我尖叫着奔跑

躲避蜂群追赶,浑身涂满河泥

在阳光下,干裂得像龟甲

那一年,我在一个叫梳妆楼的

古墓里,拣到了一面铜镜

每次照镜子,我都发现一个少女的

面孔,突然出现

她的脸,皴裂得像明媚的瓷片

这个秘密我珍藏了好多年

暴雪记

天空没有尽头,暴雪

把它快速填满,它的缝隙里

仍然是孤寂的流动声

树顶的悬崖,要依赖虚构,哗啦一下

雪峰就完成了倒塌

森林的体内控制着万物

鹳鸟撩开幕帘,溪水带着它

回到大地中心

猎物们在交谈。(剩余40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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