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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组诗)

老虎吃草

当时我们有点发蒙

面对假装的山头

这只老虎悠闲吃起草来

忘掉了额头有“王”

像可爱小斑马

如果不是我们领着小孩

来到这个挂牌虎馆的地方

真不相信它敢称虎

有利爪与牙齿

只是我们还不敢下车

不敢把面前的玻璃砸碎

不敢面对的事情

中年后特别多,既然如此

老虎吃素,就当要减肥

也沒有什么不可

况且老虎就生活在我们的城市

候机

“前往泸州的旅客向树卿

请你马上到2021登机口登机”

广播播了许多遍

摆渡车再次开来

可向树卿没有出现

我们看不到一个年轻人

带着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朝气而来

也没看到2018年的一个老头

拄着一小片肿瘤

颤抖着咳嗽千万遍

只有我知道向树卿不会来了

他是我父亲

2018年5月21日搭乘天国飞机

已抵达了星辰

可我仍然喜欢听广播

一遍遍呼唤他

不敢离开,害怕他突然来了

找不到儿子,也会去机场广播站

夜色

五十年的老房子

一盏盏灯在陆续坏掉

先是卧室,梦中醒来

我再也按不亮

自己灭掉的光泽

后来在餐厅

那么多闪光的色香味

来不及品尝

突然“啪”地一下就进入夜色

左邻右舍灯火通明

城市也彻夜不眠

我却老房子一样陈旧

光在一点点减少

经常举着坏灯泡

大街小巷找不到匹配型号

虽然尚有换灯的勇气

却往往费尽余生

也无法接通自己有过的光亮

旧西服

挂在衣橱中的西服

当纽扣被解开时也有微微战栗

虽然伸向它的手

远不如二十年前光滑细腻

甚至还冰凉彻骨

可西服浑然不知

西服有过一两次光鲜

却如获得阳光千万吨

足够在幽暗中

抱紧鲜花绽放的梦想

我们不知道

那人为什么要一脸不屑

尽管岁月提起了熨斗

可西服并没有一粒尘土

也没满脸皱褶

总之那人现在必须穿西服

西服活下来也许就等这天

哪怕这天只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可以令那人不舒服

却让西服长出了一个世纪的气

雪有单纯的白,不管遇到雾霾、乌鸦、泥泞……

也要白,她也是

雪有复杂的舞,不管落在高山、丘陵、平原……

都要舞,她也是

雪天性温柔,不管碰上钢铁、草木、江河……

往往深情相拥,以身相许

她也是

只是今年的雪

重复着往年的雪

可她不是

她是回忆,也可以是初恋

还可以直呼其名:雪,雪

自从她消失后

我每年看到的雪,都不是雪

开关

面对今天的开关,他显得力不从心

不再是简单一出一进

而要从众多孔洞中

找出光线,让其中一根

顺利抵达明亮的部分

一个下午,以前带给一家人光明

现在却只能换一个开关

他调动钳子、改刀、试电笔……

这些不改用途的工具

现在却纷纷旧貌换新颜

终于在天黑之前

他完成了一个换开关的工程

灯光从餐桌上亮了起来

也照亮妻儿欣喜

他却沮丧得像失败的将军

此时他站在黑夜的阳台

烟头忽明忽暗,谁也看不出

他曾经是一名电气工程师

宽阔

不管熟悉或者初次见面的诗友

只要在泸州握手后

我都喜欢带他们去馆驿嘴

那儿是沱江和长江的拥抱处

不管结束还是开始

其江面在方圆百里

都最为宽阔

最引人入胜

我们什么话都不说

就可以看到川西北九顶山上一滴水

与来自唐古拉山的一粒雪

在此交融,永不分离

并汇合千万里

涂拥,四川泸州人。(剩余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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