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

万物皆有光芒（组诗）

程维

奔跑的马

经过树木和栅栏的马遭到切割

它的身体一条一条，留下刀痕

马仍在奔跑，带着无数把刀

它跑动着众多的刀，树木和栅栏

铁或木头，众多的把柄，被谁握着

一刀一刀地砍下它的身子和马头

仍在奔跑，从一座林子到另一座

一排排栅栏，明的与暗的，刀子与刀鞘

寂寞

古代很寂寞，没有很多人

说话少，语言简洁，没有话痨

除了独自干活，就是发呆

或一个人走路，找一个伴同行

是很难的，碰到土匪也不容易

太寂寞了，比欧洲的小镇还寂寞

有时就是一个人面对衰草和荒原

古代河流更宽，山势险峻

水里藏着可怕的东西，豺狼虎豹

经常在道路上出没，蹲在亭子里等人

一口把他吃掉，桥是少有的

有时就是一根木头

隔一条河，如同相隔一生

能渡过一条河的人已不容易了

古代日子枯燥，在木头上雕花

一雕就是一整天，心无旁骛打发无聊

在岸边钓鱼，钓上一条

又放掉另一条，太阳下山了

鱼篓还是空的，古代很少交往

认识一个人，熟悉一点

把过盏了，就可以拿头颅来换

风在恋爱

风缠绕着一炷烟，是风在恋爱

这么白，这么妖的烟，风怎么能不疯

怎么能把持得住，烟的定力

如此飘忽，它怎么能，不随风舞动

它的身体、腰肢、手臂和脖子，何况

蓝天陪衬着，一块布，几乎挑不出

任何瑕疵，就是为风和烟预设的

只是动作要悠着点，甚至小心翼翼

不能太猛，过于剧烈，保持节奏的稳定

还是不必过急，否则会扭到腰

伤及一些转折部位，如果再发力

烟就散了，风也抓不到它，只剩下空白

一只耳朵触碰到的一根弦

微风啊，微妙的琴弦

够奢侈了，这夏天，这烈日，这黄昏

只有在酷暑它才珍贵而美妙

微风之弦，马达轰鸣，噪音中的独响

一根无有之丝，之响，之音，之无有之欢

微风啊，一只耳朵触碰到的一根弦

万物皆有光芒

万物皆有光芒，太阳只是一块石头

何其之亮，你为什么不能灿烂

未必需要夺目，在黑暗中凿取空间

每一个字都是不明飞行物

蝉的嘶鸣加强了夏天烈度

绿叶包庇的亭子，躲着一把扇面

拎纸袋的男人站在窗下

路边一辆车的外壳光芒刺眼

旋转的车轮带着造句的语速

光头上滑落的汗珠，像着了火

一滴光，太空的一只游泳池

洗澡的大浴女，毛巾遮住腹部

阿波罗神殿，一块红砖暗影斑驳

一道伤口愈合的疤痕，芭蕾诞生

雷雨

万花轰鸣，一个夏天倒塌

仿佛快撑不住了，就在眼前

一场暴雨如注，一个木盆

它再怎么，也盛不下

一个比夏天还更大的雷鸣

一个六角亭的屋顶，无数发动机

持续不断，天空中无数金属翅膀

细微的薄片，尘土的气息

被洗刷，大树下堆积着腐烂

一条红色的裙子，垃圾袋在轰鸣

就要胀破，绿色的植物园

摩托车和飞机，喇叭的噪音

一只公鸡在储藏室打鸣

后院的疾风按弯一排铁栅栏

札达土林（外一首）

云飞扬

航拍大海滩涂的“潮汐树”，

以土林平面形态呈现时

这些高原河流及支流，以及支流的支流

冲刷侵蚀而成的“流水花树”

巧用莽莽苍苍的纵横沟壑

将大地描摹成树冠组合的“森林”，

让你倍感只缘身在此“林”中。（剩余4399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