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格尔草原的恩惠

贡格尔光影

先是两头牛，后是五匹马

它们饮水，它们一定是在等待着我们

等了那么久，它们看天昂首

口渴低头

蓝湖达里投映白云

云端的应昌路，水中的碧空

西拉木伦河的下游

西去的契丹唱着忧郁的歌

沙地云杉深处的溪流

发源于大兴安岭最高处

关于故乡，我们的怀想不会超过

黄岗梁的高度

那是父辈的叮嘱啊，血脉奔流

贡格尔的黑头羊

记得回家的路

如果你还珍重古老的心情

你就追踪贡格尔草地上的云影吧

那种飘动是上苍的语境

就如洗沐，高贵而平易的心灵

沿河而下，流过上京

在某一个弯曲点留下光语

我们相约而来

心怀持久的崇敬

在这样的天地万物之间

情同姐妹手足

岩壁上的挽留

我更倾向于他是一个牧羊少年

以石杵为笔，在砧子山岩壁

一点一点刻下他的寂寞和时间

我想象他的神情，他在石壁上刻一下

朝达里诺尔方向望一眼

遍地苍茫唯有牛羊

他留下符号

人，马匹，骑在马背上的武士

被今天的我们阅读为口信

这穿越了漫长时间的相约

在岩壁上凝为一瞬

那真是伴着牧歌诞生的

甩尾的白骏马发出嘶鸣

我们攀缘而上，向光阴中的少年接近

接近他的欢乐感伤，也就

接近了没有被笔墨记述的年代

在如此的挽留中

少年的姐姐在达里诺尔南岸呼唤弟弟

一架勒勒车载着她的嫁妆

少年没有忘记这个日子

少年歌唱，少年在岩壁上

刻下属于他的

爱的边疆

达里诺尔札记

就说白琵鹭吧

它夸张精美的喙，密集横向的条纹

即使不说它洁白的翅羽

它的隐喻也超越了云

不说任何猛禽

说大天鹅出现的天际

闪现翡翠蓝与缓慢到来的雪白

这个时节的克什克腾

将最珍贵的慈悲给了达里诺尔湿地

关于恩惠，是十万只鸟相继栖落

鸟的爪痕分解谶语

吐露神意护佑的灵息

自然寥阔

高原蓝湖从未停止仰望

冬日冰封，达里诺尔落雪如歌

无雪如镜，如梦幻一般的雁阵逶迤而来

如我们，对她別辞依旧

再也没有比故乡更鲜活的意象了

达里诺尔，你所象征的

你所恩赐的，这有形的百鸟

无形的天宇和时间

始终牵动着我们

我们的目光沿湖而居

在这秋季，一寸乡情浓缩万里

“可以感觉到遥远的雪了

达里诺尔，你天空中白色的巨翅

一直吸引着我们，那是另一个源头

被我们形容为阳光的金顶”

一个牧人的叙述

那个念着雪季牛羊的人向北而去

他经过贡格尔，用枯枝

在沙地上写字，我只认识母亲

这两个字就是生养了我的人

“行者从南方来

他似乎背着整个家族的心愿寻找祖地

那个正午，他哭了，是失声痛哭

用手背使劲儿揉着眼睛”

是贡格尔的夏天

鹰在盘旋，鹰不会懂得人的心绪

在一羽鹰翅的摆动中

催生了新的牧歌

“那是心灵惬意的扶摇

渴望飞的人，不忍离开梦境

他想留在那里，山河坦荡

驱动双脚就可以实现前定”

我的羊群走远了

他也走远了，他说去二连浩特

我想对他说，你经过阿巴嘎旗时

最好回望东乌珠穆沁

“牧人的意思是

你千万不要悲伤，在我们的草原

到处都会有鲜花开放

遍地马群和牛羊”

贡格尔酒歌

有很多年了

我的父亲先走了，然后

母亲也走了。（剩余426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