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凝视故乡，被故乡凝视

当我们中间仅仅隔着空无

我们就有了通向彼此的路保罗·策兰《如此多星座》

未庄纪事

密封村堡，幸福生命源泉

万物只手把握，生灵祥和轮转

言出法随，敲锅打盆咒诅麻雀

鼠辈自忏，跪齐授首

祖祠秘训：匾额缺一字，幸福非天授

神格缺失，长老会腐臭

杀戮后遂有意底牢结

举刀的手抒情抚摸温顺稚童

封条老化，幸福泄漏无痕

瘟疫，恶劣的神迹

偶然门缝合闭，如蝗虫啃食万有

赤目命运旋转星辰巨镰

各户老少妇孺，水缸抵紧门户

翻老篇，最多三月，备齐芥菜和苞谷

村里爱心，拨款补缮瘟神殿堂

按日分发符水，观音庙也要赞助

写日记的疯子，周家盯好

獭疮阿贵，赵太爷抽脸捆他缄口

夏瑜不能批人村条

假洋鬼子暂停Stick敲头

王胡小D穷汉，谨防聚堆讨要铜钿

围堡圈闭，幸福归位

万有在手，死亡有序、尊严满格

村老执礼终敷，告解安详忠诚

疯子造谣全村吃人，周阿妹看护仔细哉

冬日，未庄善美

空旷的村落，野狗嚎嚣

逃避

痴愚的人类难通透

连笨拙的借喻也捉襟见肘

外逃无果，懌倖窜回洞穴

已拒死亡方案，唯逝者灵敏五感

惧蚂蚁造新屋，蠕虫大军温床

执着知，纠缠历史、品味多味的心瓣

还是放空灵智，懂得寂灭、止观

熄灭所见光源，堵塞视感

大脑沟回的深海，无名亮点在深渊凝视

呆老汉儿，你兄弟俩是稚童随手丢弃的响笛

华土之大，没一扇关得住的窗

痴待声响消弭，科技、心理辅导

难屏蔽几近无声的步履

声音，当下灵魂的意底牢结

芦苇的笛，比帕斯卡尔说得更易折

连那音，风中是听不到的

随便欺骗下自己，一切都将过去

人类，锤炼遗忘，千秋圣器

卡夫卡隐身烧灭的灰烬

人的世界何处藏，弗洛伊德戏谑

迅翁醉拍达夫：政治的宇宙里

哪有后门逃遁

人间

圣地亚哥站立虚空的中央只

剩利维坦蹲守身旁

我们坐一块儿讲故事

瞬间生灭的可笑人间

所有故事只能是人间的

鄙陋而珍贵

永恒

朽败的只有时间

石、海沟、毁灭的星系

那一定是关于家族的

不管历史、帝王、混蛋们

回家关门，村堡自足

虚无寰宇，杏核硬实

永恒，是立在每丝波纹中，多动的海

还是停摆在虚空，抹去任一字词的光辉

大哥搬去枣树屋，二哥碎了蔷薇梦

百年后，嗑瓜子，为老三女人论不休

声色男女、家长里短

爱护每户灶上的火种

我们坐一块儿讲故事

故事里我们讲述了自己

所有故事只能是我们的

永久、可怜的人间

倾吐

自那刻起，已授予倾吐的权利

格式不紧要，请先撕开胸膛、展示心脏活体

破损朽烂、结节扭曲

远古放逐，病是侵占灵魂的葎草

自那刻起，袒露每丝隐秘

倾吐、颤抖，真实的精准切割

光和语言，泰初玄能

独白，世界本体回复静默

连通瞬间，灵台一隅微笑正觉

泉源，虚空中，盈溢的馈赠

乱

当我沉默，世界充实恶意喧噪

维特根斯坦，你神秘的警句无效

作者简介：

张先飞，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特聘教授，中组部国家“万人计划”哲学社会科学领军人才、教育部“青年长江学者”。（剩余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