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麦田里有群虎在蛰伏(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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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的故事并不真的关于我,谁能相信这一点?

——卡内蒂

十月的麦田

远方,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里有群虎在蛰伏

斑斓虎皮上有波纹在起伏

成熟的气流中有硫黄和低沉鼻音在传递

红色拖拉机的履带上有尖锐的光芒在折断

这凡·高用目光包扎过的蓄火之地,如今

正被我抚摸。我以满腔沸血喂养的

以心跳、歌喉和遍体伤疤凝望的

十月的麦田如今只照亮了我一个

你瞧啊,麦田正在去秋天的路上

我与之何其相似

一场更浩大的盛宴在群虎的低沉吼啸里呈现

请接受这用旧了的赞美吧,大地

请给予他一万只吊睛猛虎的咬合力

更遥远的塌陷正从麦芒上展开

我打算去人间看一看今春的消息

我打算去人间看一看今春的消息

像一只鸟要在唐诗中追逐汉字堆砌的风景

当一首歌,从树梢到树根自由舒展时

我会在风中松开自己,回到田野中央

我是我自己的监牢,道路和灯光是枷锁

我自囚于夜,灯光自囚于梦中的老宅

当人们因为长久的沦陷而放弃诉说时

博物馆正从历史的悬崖上坠落下去

而夜半的卡车因超重被截停在城市边缘

我的写作也接住了晨昏晦暗的大地

我说,快叫住那执法者

让远去的冬日留在眺望里

让心脏反复领受这残忍的击打

让耻辱重新塑造一位诗人——那代表野樱花

和梨花盛开的诗人,将在春天的陡坡上

独自站立,像又一阵心跳,

像隔世的智者来到这儿

来到今天,来到现在,来到此刻

而此刻仅仅是,一座废弃的谷仓

和隆隆作响的炼钢厂来到大地中央!

一个小女孩儿在顶风慢跑

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风很大

一个小女孩儿在顶风慢跑

风吹彻了她小小的肺腑,我看见

她像纸鹞一样慢慢升起来

升离了地面,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现在她仍然拼力向前倾伏下身子

跑进这春天……

而我的心脏被谁慢慢攥紧了攥紧了

我希望用一把刀子劈开那狂风

劈开铺满鸟羽的天空

让纸片儿一样轻的小女孩

一直跑到白纸的中心

光的中心

而我的诗句里,从此又多了一粒小小的鸟

小时候姥姥家的房子着火了

小时候姥姥家的房子着火了

火势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在这片黯然无声的土地上,寺庙

正朝向永不可触的地平线

故土是唯一被毁损的母语吗?

乡音中想起母亲的咳嗽,大舅二舅的抱怨

和三姑四姨的喟叹

季节的酒涌荡起仪式

我将再次逃离那里,为了再一次返还!

故国,有时候仅仅是一句俚语,一支暗自神伤的

长雀斑的乡曲。(剩余120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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