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
  • 加入书签
添加成功
收藏成功
分享

庭院草木长

余显斌
  
海风
2020年1期

乡村的庭院,夏季是不同于春季的春季的院子,多是的花,红的黄的白的粉的,掩映着院子,还有小青瓦,还有粉墙。

此时,人走进院子,就走进花丛里。

夏季的院子,一片翠色,人走进去,就淹没在翠色里,淹没在一片绿意荡漾中,人的衣襟沁绿,眉眼沁绿,甚至人的每一句话都沁着绿意。

1

春天,一切都是疏落的,是零零散散的,包括虫鸣,包括鸟叫,都是偶尔的一声两声响起,在窗前,在庭院里,就如竹叶上的露珠一般滴落。而且虫鸣鸟鸣都是青嫩的,都是胆怯的。因为,一切生命都刚刚开始,都是新的,因此声音就稚嫩,就放不开。

慢慢的,院子里的虫鸣就密了,尤其晚上的时候,在阶沿前,在竹林中,在草坪中,唧唧吱吱地叫起来,就如下雨一般。这些虫鸣假如是雨,应该是太阳雨,即使在夜里,也给人一种晶莹,一种透亮的感觉,让人听了,好像感到那一颗颗虫鸣就挂在草尖上,在一闪一闪地晃荡着。

夏季的庭院,如果没有虫鸣,该如何地清冷,清冷的不只是人,还有草儿,还有露珠,还有庭院里的花儿。

此时的虫鸣不再青嫩,有着一种秀而有骨的感觉,好像落在地上,会发出叮当的响声,落在玉盘上就会滴溜溜地转着,发出一种水流潺谖的声音。虫儿经过一个春季,已经长大了,经见过世面了,不再如春季那么害羞,那么胆怯了,因此,每一只虫儿都放开嗓门儿唱着,虽然只是一个个单调的音符,有时也高低变化着,甚至还拐一个弯儿,如笛音一样。

黄昏的时候,人走在田埂上,走在河沿边,一声声的虫鸣就密密麻麻地在脚边的草地里传来,格外响亮,也格外清圆,好像还闪烁着黄昏的夕光。虫鸣,为什么爱在黄昏时那样稠密地响起,有时我暗暗问自己。我想,一定是天快黑了,大虫子在喊小虫子回家吧,就如每一个黄昏,娘都会站在阶沿前喊我回家一样。

我的乳名叫旺生。那时,暮色深处,娘的声音就会远远地传开,在村子那畔传来,一声声带着长长的尾音,划破暮色,划破黄昏的宁静:“旺生,回来哦——”多少年过去了,我带着自己的大名,拉着行李箱,走向远方,我的乳名还在乡村的田野里跑着,叫着,侧着耳朵倾听娘的唤归声。

虫儿如果有乳名,也一定有叫旺生的,叫黄记的,叫树子的。到了黄昏的时候,一只只大虫在喊着,也一定拖着长长的尾音,喊着它们回家吧。有的虫子长达后也会成为游子的,也会走向远方的,譬如蝉,譬如蟋蟀等,它们走向远方的时候,也一定会产生乡愁的,会产生乡思的。它们的娘会站在故乡的田野间呼唤它们的乳名吗?会等着它们回家吗?

暮霭慢慢升起,炊烟飘洒着小村。

我向家里走着,向一片绿色掩映的院子走去。

虫鸣在院子的石板下流散着,在整个院子里飞溅着。娘站在阶沿上,看见我就笑了。厨房里,饭菜的香味飘洒在院子里,飘散在记忆的深处。

2

绿色荫浓了整个院子的时候,鸟儿也就飞来了。鸟儿并非春天就来了,春天飞来的鸟儿很少。那时,天气乍暖还寒,甚至五风十雨的,鸟儿也受不了啊?

因此,鸟儿夏季来的多,来到院子里,来到绿色里。

它们选中最为密集的叶子,就悄悄地做了窝。

燕子早己来了,已经在屋檐下做了窝,很精美的窝,简直是一件艺术品。可是,那还是两只燕子,一只在前面飞,一只在后面跟着,唧地一声,在青蓝的天空下掠过,从这边的柳丝飞扬中,飞到了那边的花瓣飞飞中,就如织布梭子一般,轻灵,轻盈。到了夏季的时候,它们有几天就不再是成双成对地飞翔了,有一只就不见了影儿。不久,檐前的巢里,就响起了极细微的声音,那声音青嫩如丝雨在晴空里滑过,干净如露珠在绿叶间流洒。然后,另一只大鸟的头钻出鸟巢,旁边是一只只小小的鸟的脑袋,一对对绿豆大的黑眼珠滴溜溜地转着,不时地呷一下嫩黄的小嘴,吐出一个单词:“唧!”再吐出一个单词:“唧!”每一声都落在人的心上,让人的心变得格外柔软,格外有弹性。

不久,小燕子就跟着父母在绿色里飞着,站在树枝上唧唧地叫着。

燕子的歌声,永远只有一个单词:唧。可是,永远那么好听。

因为,这声音里没有做作,没有虚假,有的是自然,是清新流畅,是圆润。

喜鹊也飞来了,飞入庭院的绿色里。

既然有繁密的叶子,有静谧的环境,当然是居家过日子的好地方。人喜欢安宁祥和,鸟儿也一样的。喜鹊的窝就在一株桂树上,三根树枝就是支柱,一片片翠色的叶子就是屏风。和燕子比,喜鹊治巢的技术更高明。燕子垒巢,叫筑巢,用一星星的泥筑起来;喜鹊是织巢,用龙须草,用麻丝,用狗尾草,还有羽毛编织成的,如小儿的摇篮一样,绵绵软软的,紧密细致的。

有一支歌说:“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这歌儿真好,说的很真实。鸟儿都是成双入对的,绝对没有一只独闯江湖。它们将庭院当成自己的家,将绿色当成自己的家,过着“你耕田来我织布”的生活,一点儿也不内敛,不含蓄,将自己的恩爱,自己的幸福,挥洒的漫空飞扬,让其它鸟儿见了嫉妒,甚至让人见了也嫉妒。

它们的生活很美满,它们的日子很美满。

它们的小宝贝真幸福,真开心。

院子的那对喜鹊,不久就有了小宝贝。我当然不知道,树叶挡住一切,也挡住了那两个小生命的影子。我是让它们的叫声吸引去的。那声音很小,还带着一种撒娇的样子。我就悄悄走过去拂开叶子,就看到巢里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眼睛都没睁开,踹着一对黄黄的小脚丫子,呷着乳白色的嘴在那儿叫着,大概在喊它爸它妈吧。我就将两只小鸟都捉住了,手心里感到暖乎乎的肉乎乎的,很舒服。我捉了虫子喂它们。它们不吃,踹着小脚丫子,摆动着长长的脖子。然后,两只喜鹊就飞来了,在我身边叫着,发出嘶哑的声音。娘听到了,走出来,忙让我将小鸟放回巢里。

我不,我想养着鸟儿。

娘蹲下身子问我,别人将我抱去,不给娘行不。

我摇着头,当然不行。

娘说,小鸟是大鸟的娃娃,大鸟是小鸟的爹娘,你拿走了小鸟,行不?

我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举起手将两只小鸟递给了娘。

两只小鸟再次回到了巢里。娘拉着我站在阶沿前,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去,只见两只喜鹊飞到巢里,喂着小鸟虫子,用头挨着小鸟,很亲热很高兴。

娘也很高兴,眯着眼睛笑了。

我也很高兴,嘎嘎地笑了。

庭院里的草木一片碧绿,将整个庭院映成了一片水色,碧绿的水色。那两只小喜鹊早己长大了,不知飞到了哪儿去了。几十年过去了,我常常在记忆里看见娘带着我,看着小喜鹊的样子,仍很清晰。

庭院中还有别的鸟儿,一种黄嘴蓝羽的鸟儿,胖乎乎的,拳头大,叫声很清亮,很清脆,唧哩唧哩一一唧哩唧哩一一有时一口气能叫上十多声,很有点卖弄自己的嗓门儿的样子。怪了,有人看它的时候,它就不唱了,也侧着脑袋看人。这种鸟清晨早起时,总爱站在窗前那根横斜的树枝上叫,一声声的,是唤我早起吗?

一直到今天,我也不知这种鸟叫什么。

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故园鸟”,不知它喜欢不?

3

诗人在自己的诗歌里说: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鸟儿和虫儿之所以喜欢小村庭院,之所以在庭院里,将每一粒呜叫,都如露珠一样抛洒,大概是因为小院中有着一院的翠色吧。

小院里有我的房子,有娘的房子。

小院的绿色里有虫儿的房子,有鸟儿的房子。

小院的树木很密很繁杂,当然有桃树,有梨树,还有樱桃树。到了夏季,花色早已消失,这些树上一片片叶子已经长大了,不再是春季的叶芽了,将桃树、梨树和樱桃树,都荫蔽成一片绿色。

这些树靠着院墙,花开的时候,花瓣飞飞如雨,落在墙外的路上。到了叶色翠碧的时候,就将一片翠色罩在墙外的路上。下雨时,这片地面就是干的,有路过的人就站在叶下躲雨,叽叽喳喳谈论着天气。这时,娘听到声音,会走出来将躲雨人请进家里,一人泡上一杯茶。

墙头是一根爬山虎的藤子。爬山虎有酒杯粗,顺着院墙的小青瓦,还有墙壁四面游走着,将一片一片叶子密密层层地撒在墙上,墙也就成为了一面绿色的屏风,甚至院门上面也挂满藤叶,如翠帘一般飘荡着。

竹子在院墙的一角,大概有几十竿,翠色琳琅的。这片地方是麻雀最喜欢的,麻雀们聊天的时候都会赶到这儿来,你一声我一声,有一定的顺序,很民主。但是,好像没有一个统一的主题。

反正,它们有的是闲工夫。

反正它们善谈,没有谁因为发言时间长会倒了嗓子。散文随笔

其它鸟儿没有它们嘴多,估计也有些烦它们,因此很少参入到它们的讨论中。它们谈得无聊了就飞走了,各自回去了。

两株栀子在阶沿前长着,一棵是白的,一棵是红的,春天的时候,白的雪白,红的粉红,都毛茸茸的,如丝绒裁剪的。到了夏季,花儿凋谢了,叶子繁密起来,将树枝压弯了,在风中一摆一摆的。

当然有芭蕉,就在院角的那边。

诗人种芭蕉,是听雨声的,尤其夏日雨滴落在上面噼里啪啦的,就如谁在外面鼓掌。娘种芭蕉是蒸馍用的。蒸馍的时候,将芭蕉叶用剪子剪下一匹,在水中洗净,垫在蒸笼里,上面放上蒸馍。汽上圆了,将笼盖拿下,一个个蒸馍白白胖胖的,一捏泡乎乎的,吃在嘴里带着一种水木清华的香味。

娘说,那是因为用芭蕉垫底了的。

娘将整个院子归置得很好,让每一种草木都站在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上,让每一只进入院子的虫儿鸟儿都成为客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也有归园田居的感觉。

作者简介:余显斌,《读者》《意林》《格言》等签约作家,至今出版文集十七本写作至今,在几百种报刊杂志发表文章三千余篇文章,《父亲和老黄》等五百余篇文章在各级征文中获奖,《知音》等八十余篇文章被各种高考会考、中考以及其他考试选做考题。

*本文暂不支持打印功能

mon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