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 (2021年12期) 电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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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丨1984年的货郎和三弦琴

有一天晚上，我们正在院子里吃饭，来了一个货郎。他站在院门口，肩膀上挑着担子，问我们，能不能给他一碗水喝？父亲站起来，走到院门口，看了看他的模样，让他进了院子。他担着两个木箱，颜色黝黑。他把担子放到一边，坐到我们跟前。母亲给他盛了一碗水，他咕...

中篇小说丨遥远的祖父

一 我小的时候，父亲看上去已经老了。无论是他背着双手走过田埂的背影，还是盘腿坐在炕上端着饭碗吃饭的专注神情，在我幼年的脑海里，都留下了清晰的印象。说一个人年龄大跟说他老了，其实是同一回事。那时候常常有一顶帽子戴在父亲头上，他一贯的少言寡语，...

短篇小说丨我不是作家

一 那天上午，我给张有全打了个电话，祝贺他的小说在北京获了奖，并约他出来庆贺一下。 饭馆就在我家楼下，张有全进来的时候，外面还下着雨，雨不大，雨丝飘飘渺渺，真有些春雨贵如油的意思，可他的衣裳却有些湿透了。我帮他把衣裳挂到衣架上，说：“大作家...

短篇小说丨入戏

钟灵其实醒来得很早，这几天她跟香山一样，也失眠。 她故意赖在床上，不肯起来。香山几次想叫醒她，都没敢开口。钟灵用薄薄的被子蒙着头，从缝隙里瞟着香山。 本来说好今天一起去西波波海滩的，钟灵却变了主意。 钟灵虽然才十九岁，可是她觉得她还是比较懂...

短篇小说丨不可饶恕

哐当，哐当，哐哐哐……每天凌晨两点，郭驰都会被惊醒。隔着双层玻璃窗，布龙路上的汽车从加厚钢板上驶过的声音显得凝滞、沉闷，像一把固执的锤子，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他的睡眠。身旁的阿曼打着轻微的呼噜，睡得正酣。虽然已经醒了，但郭驰依然紧闭着眼睛，他怕...

短篇小说丨骟匠

一 崔四进了低矮的院门，回身刚要插上门闩，那会儿，一个陌生的中年汉子闪身出现，见缝插针地挤了进来。汉子穿一身黑色的衣服，和普通的庄稼汉没什么两样，手里提着一个包，很随意的样子。天色有些暗了，对方的脸，崔四看得不是很清楚。平日里找崔四的人不少...

短篇小说丨随陷而落

夏雨轩在黄河畔买下了新铺面。 新铺面与当年租的那个铺面相比，可是有着天壤之别。铺面朝南，面对着黄河。不光是一楼铺面，还买了二楼。 先前房子是租的，有压力。每个月母亲总是算呀算的，要先把房租挣出来。现在铺面是自己的，没有了交房租的压力，夏雨轩...

散文随笔丨黄河古渡第一城

兰州的重要，究竟是重要在一座城市，还是重要在一个渡口？ 将一座省会城市，或者说中国西部的中心城市兰州，放在“渡口”和“城市”的天秤上来进行比对，似乎缺乏常识，因为这两个事物压根就不能放在一起来衡量其轻重。渡口嘛，再大的渡口不也是城市的渡口吗...

散文随笔丨过年，中国人的集体记忆

欢欢喜喜放鞭炮 一年中最大的节日莫过于春节，家里平时省吃用，所有的物质积累都集中在春节这几天消费。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尽其所能，尽其所有，在春节这几天绝不吝惜。中国人对春节的重视亘古未变，就连穷得吃不上饭的杨白劳也要在春节给喜儿扯上几尺红头绳...

散文随笔丨南河以南

1993年9月，初到成县，临时居住在单位租来的一间七个平方米小房子里。小房门打开就意味着与鸡峰山对话，与青翠的田野、山坡、林子深处传来的斑鸠相约。站在楼台，抬眼便见款款流动的南河，心里便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 小楼有小的美好，小楼前面朝河...

散文随笔丨我的奶奶牛月调

也许是因为暑期没有回家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来我都有点儿失魂落魄，不知所措。从夏天开始到现在，夜里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多，做梦的内容说不上是噩梦还是美梦，因为大多都是关于疏勒河的人和事，不过我还是愿意把关于梦回疏勒河的事情当成美梦来对待。有些梦反...

诗歌丨藏在心里的雪花

恰如桃花在刀口 花都开了 不管是南方的 还是北方的 在一个空旷的日子里 看风吹过花蕊 看生命在尘世走动 在一个悲伤的日子里 生死更为广阔 有时候竟分不清 自己是撑船人，还是 坐船人 我们往往 靠一棵树的褶皱判断年月 却无法辨别 自己是在哪一...

诗歌丨内心之喜

它正经历着我曾经历的一切 一条冬日的河流，走着走着 就没有了奔跑的意念 就再也无法造出流淌的句子 一如细浪退离的平静 空气中无边的凉意，正试图 冻结索菲亚教堂薄薄的钟声 我无法仰望，中午成群的鸽哨 飞翔的壁画或箴言，一颗心 在宗教的身后发芽...

诗歌丨在一张纸上狭路相逢

北 风 想起那些横七竖八的笔画 有狼毫反复在一张脸上练习草书 春天尚远。草木的苏醒遥遥无期 金刚石或石墨走过加厚的落地玻璃 谁都无法把一地碎瓷从坠落的高音中扶起 在冬天，每一棵树都是一只替罪羊 它们静候在刀下的样子令人颤栗 没有人试图挣脱一...

诗歌丨我是我自己的月亮

代替一个人活着 代替一个人活着，用于补固 人生初见 还没有看到秋风 还可以从一段古文中推出青山 触摸一个人的心，喧哗的人声 重不过石头的沉默 煮不烂的时间在苔藓上开着花 花开得很慢，慢声中有惊涛迷岸 夜雨和霓裳 有了唤不醒的魔术，长街如扇面...

诗歌丨消逝

一切还在 时间从未停下脚步 当它附于钟表 秒针无声转动，轻盈又寂静 就像这个下午，我静坐 却被时间的流水运送了很远 我总是深陷于涌动的风景之中 这世间任何流逝的事物 都是不可替代的，有时候 我怀疑它们是否真的存在过 是否它们的离开在证实我们...

诗歌丨在四角坪

立 秋 秦皇湖畔的苇草，西汉水边的苇草 我都认识 秦皇湖畔的水鸟，躲在苇丛中 听不清它们在谈论什么 西汉水边的水鸟 在苇丛中划动脚蹼 在西汉水的上游，集水为湖 湖中的苇草，风刮过时，都弯下了腰 那谦卑而胆怯的样子，像我 在四角坪 正午的四角...

诗歌丨花朵的心跳（短诗集粹）

裁縫的爱情（外二首） 王长征 曾经冷清的裁缝铺 被潮水般的青年男女 围得密不透风 雪白的床单 布满七彩问号 硬冷的剪刀向前剪过 散落凋零的结局 裁缝匠，裁缝匠 你不要久久沉默 如果爱情可以缝补 世上哪还有心碎的人 北方飘来的云 从西北翩跹飞...

诗歌丨饮水纪实篇（外二首）

一個青年牵着一头驴子 驮着两铁皮桶泉水 遇上一个背水的妇女 在山路上 他们的影子越来越小，像两粒泥土 水里的蝌蚪、蜘蛛、树叶 多余的磷化物 只有倒入铁锅或者水缸时，部分 才会被清理出来 这不是诗 是一个山人饮水的纪实 器 皿 如果把生与死，...

诗歌丨白马镇（外二首）

古老的光在一株干瘪的花朵上 马蹄轻踩过青草的一生 落日远去，在一座木材店里 森林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它们已经死去 它们还有未风干的草木味 一个孩子抱着刨花玩耍，那是一副棺材的木料 白马镇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像是 从未有人离开 那座山 山下，那河...

诗歌丨河风和野花（外二首）

此地的野花，生长在平民之家 藏在深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此地的野花，像一个不施粉黛的女儿 荆钗布裙，披巾散发，披心相付 此地的河风，在汉水河边，鼓瑟鼓琴 弹出野花咚咚的心跳 弹动野花翘美的乳房 翘摇花像什么 翘摇花像什么 像从天外飞来的...

诗歌丨凉州白塔寺（外二首）

兵荒马乱和天旋地转 是迟早发生的事 塔基在，萨班的灵骨 会一直长到塔顶。这也是 迟早的事 你的方式是 护佑萨迦寺上空日落日升 把《萨班致蕃人书》读到了秋黄 就该来寻老鸹跳跃的菩提林 用两种语言结束一次会谈 结果是军旗、战鼓、剑戟习惯了木鱼、...

诗歌丨麦草的愿望（外一首）

河西走廊，每一粒麦子 都有一副向天而生的好身板 只需清明过后一场短暂的雨水 就能挪开头顶上的泥土 为生找到出口。像一个挖掘者 义无反顾地把太阳的光芒 搬运给腹内的胚芽 而中空的躯体，最终会被 定义为麦草，带着 黄土特有的光芒和荣耀 高过籽粒...

诗歌丨日落（外二首）

夕阳西下的时候，就不必加紧步伐 那些鸟儿收拢了翅膀，抱团取暖 那云朵不再聚拢，疏散群山 那棵没有发芽的树，站成永恒 我的小猫，有着晚霞一样的纹路 忠实天空，信仰云朵 柔软的尾巴，左摇右摆 暮色苍茫 风，无拘无束 度 阳光在下午出现 几位老人...

诗歌丨澄明之境（外一首）

从冬日的北运河远望 天空的纹理清爽 乌鸫在语词的推演中 上下翻飞，它的翅膀 扇动那片晚霞的霓裳 夕光与冰河一起涌来 小径退隐于先辈的墓床 万物都为澄明之境歌唱 練习突围 在死亡的包抄中，我们练习 突围的技艺。这是游戏的一环 紧扣着人生的阵地...

诗歌丨时光（外二首）

我多想紧紧抓住墙上的钟摆 让它跑得稍微慢一点 重新找回我荒废的时光 可我知道 永远没有人能追得上它 我多想时光承载一些有意义的回忆 可生活平淡，庸常繁琐 还有酣睡，以及暗夜里手机发亮的屏幕 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我想让父母老得慢点，孩子长...

诗歌丨秋光里（外二首）

不必去挽留秋风中的落叶 让衰败的趋向死亡 让它们在腐朽中获得新生 我将昨日的岁月掷于风中 时光老旧，没有人挽留我 我也不想挽留那些旧日子 我丢掉往事，放下伤痛 在阳光中与万物一起肃穆 秋风中，落叶一路悲歌 夕阳下，我无语迎风而立 秋 叶 一...

诗歌丨那时的爱情（外一首）

站在山顶 沿着手指的方向 高楼林立，密密麻麻 他慢慢地说 她静静地听 看到了高楼下曾走过的小路 山旁的栈道上 沿着手指的方向 我依稀看到了，那时的爱情 没有甜言蜜语 好像连拥抱都少得可怜 你们望向手指的方向 我望向了你们 看到了，那时的爱情...

诗歌丨相对于爱（外一首）

立春不久，下午的阳光 全部落到了藏地甘南的纳浪沟 远山披盖残雪 冷冽的天空幸福得發亮 冬天埋藏住沉淀的大地 走过独木桥，我们说过的话 弥漫山林的寒风 替我们又重新说了一遍 凋谢的事物中 属于我们的春天已经发芽 羊群托着夕阳 像背着同一个梦想...

诗歌丨镜子（外一首）

真实的镜子 可以照见真实的自己 虚假的镜子 想要照见什么 镜子里就是什么 当遇见真实的镜子 照见内心的伤口和黑洞 隐藏的缺点和自卑 不能上前拥抱和接纳 失去对真实的信任 当遇见虚假的镜子 照见内心的幻觉 那样深不可测 在幻觉里迷失真实的自己...

诗歌丨过去（外一首）

一个人 像曾经 停留在皮肤上的一颗痣 去掉后也会留下一样大的印痕 一抹没有色彩的记忆 比遗忘更残忍 时间把孤独抛在日月的缝隙里 慢慢琢磨 生活让每一个日子都值得纪念 我必须把未来留给合适的位置 那些伸出手去的欲望 将在黑夜里回到最初 门 虚...

诗歌丨诗词之页

寄 怀 紫柏山谒留侯祠 一 再趋紫柏拜留候，苔绿松青岁月稠;勒石摩崖成往事，绝知进退写春秋。 二 拜石亭中先拜石，回云亭上望云潮;黄公驾鹤知何处？授书楼头奏鼓箫。 三 回云亭上云遮影，万竿奇竹跪圣明;黄石赤松皆有意，柴关紫柏了衷情。 四 云...

飞天论坛丨雪漠的文学出走与回归

作家早期的个人生活经历不仅会对其作品内容和思想有深远的影响，而且对作家的发展轨迹也有指导性的影响。雪漠就曾说过“从某种程度上讲，一个作者在成为‘作家’前所经受的那种文化熏陶，决定了作家的未来”。对于当下的中国文坛，马梅萍①认为，“当代的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