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
  • 加入书签
添加成功
收藏成功
分享

坡翁“如渡月半弓”线路考

何以瑞
  
海风
2020年4期

打开文本图片集

非必要不离驿道

苏东坡居琼诗作中,有一首寥寥数语,就像地图般生动勾勒了海南概貌,颇受关注:

四州环一岛,百峒蟠其中。

我行西北隅,如渡月半弓。

登高望中原,但见积水空……

历史版本有作“我行西南隅”者,由于坡翁自注“行琼儋间,肩舆坐睡,梦中得句”,必以“西北隅”为是。“西南隅”在当时条件下,贬官甚难进入。

“如渡月半弓”,琼儋间具体路线如何走法,今人从哪些地方可以更切近地缅怀坡翁足迹,坡翁在何处“登高望中原”,向来是诸家关注而不易澄清的问题。

古代远行,非常艰苦,唐贬琼官“千之千不还”。宋好些,苏东坡赴贬所途中可依例免费吃住驿站,免费获得车马肩舆以代步,以及其他方便,如书信随时免费投递等。驿道有基本维护,桥渡相对齐全,是古道中最宽阔平安的。而唐宋海南汉文化圈范围有限,势力有限,驿道与沿线农耕圈相依相生,往往就是社会聚集带。坡翁循驿行进不但条件略好,而且合乎规制,政敌无懈可击,除非特殊需要才会短暂离驿他往。若离驿长途行进则一切皆无,险难十倍,恐怕没人敢去。

所以研究坡翁如何“行琼儋间”赴昌化军贬所,首先要明白宋代这段驿道的走向。

宋代海南史料百不存一,驿道无法直接探寻,现存驿道体系完整记载是从明初开始的。但是驿道开辟会遵循一定规律,例如必须连通各州县治,在争取最近便线路的同时,选择通过性最好的地形等等。所以,宋驿与明清驿道不乏相同处。

文中用间接法,先追溯明初驿道,再论证其中若干关键节点必系宋驿,最后论证宋驿与明驿大部分路段走向相同,指出可能相异的路段,由此尽量接近坡翁足迹。虽不能保证所有细节,但基本线路的重现也很有价值,所以不惮抛砖引玉,以此就正于方家。

自琼至儋的明驿道

明洪武三年(1370),海南驿道重设运行,驿站、铺舍齐备。按规定每十里设一铺,铺兵接力“周流转递”官方文件。铺舍通常就近民村开设,一些荒僻地带民村疏落,铺舍就得隔远些。顺序追溯各铺舍位置,就得到整段驿道走向。

府城至昌化军治即今儋州市中和镇的这段西路驿道,沿途铺舍记载如下:

“二水(西厢——原注,下同),二十里(苍驿都),五原(本都),石山(本都)。以上属琼山。七里(万全都),县门(附澄迈县;自府门铺至此六十里);颜村(了浪都),多峰(封平都),稍阳(那舍都),沙地,西安(南渚都,附西峰驿),黄洞(那蓬都)。以上属澄迈。安边(马袅都),定远(博文都),长春(石牌都),潮阳(石牌都),官荣(那虞都),县门(附临高县,自澄迈县门铺至此一百三十里),新兴(县郭都),华阴、永丰(俱那棉)。以上属临高。那赛,归姜,司徒,榕桥(俱覃乐都),松林(零春都),十里(天堂都),州门(附儋州。自临高县门铺至此两百三十里)”(正德《琼台志》,卷十四)。

最后一句“至此两百三十里”里程有误,该志卷四“疆域”的里程才是正确的:临高县治“西南到儋州那骞铺六十里”儋州州治“东北到本州谭乐都透余村(儋州边界)六十里”,与那赛铺在州东第六铺相符合。两者相加,儋临两州县治间是一百二十里。此外,“两百三十里”之载不像是单纯笔误,或另有原因,留待临高考据时分析。

为简明计,先将各铺舍遗址与当代相关居民点排列如下,部分是大概位置,考据不逐一展开。再在考据驿站时,对各段驿道的历史地理背景作分析。

琼山县域内——二水铺:海口市椰海大道海马一路北的头铺村;二十里铺:离南海大道与海榆中线交点约1公里处的业里村;五原铺:五原河以西、椰海大道南侧的老富教村,即原五原村,今已移民;石山铺:火山口公园西北、石山中学以北的北铺村附近。

澄迈县域内——七里铺:在龙吉村附近;县门铺:老城镇镇街西;颜村铺:颜春岭北麓;多峰铺:西环高速大丰立交东北不远的大丰村;稍阳铺:稍阳河今称双杨河,是西环高速大丰立交西南第一道河,稍阳铺当在高速路北不远的河边,有桥;沙地铺:在花场村附近沙地水(今称花场河)边,元明间有沙地桥;西安铺:在桥头镇西岸村,同西峰驿;黄洞铺:在桥头镇儒头村附近。

临高县域内——安边铺:澄迈、临高交界处的中兴村;定远铺:在马袅村南美盈村附近的河口;长春铺:西环高速以北约2公里的池海河边;潮阳铺:博厚镇以北的朝阳村;官荣铺:位于X300县道与S306省道交点,德老行政村下属的头铺自然村;县门铺:今临城镇东部;新兴铺、华阴铺、永丰铺:当代没有直接相关地名。波莲镇的和薰村,粤语与“永丰”比较接近,可能不同方言的讹变,位置相差也不大。

儋州域内——那赛铺、司徒铺:当代没有直接相关地名;归姜铺:今儋州市新盈农场场部以北的老抱舍村,同归姜驿;榕桥铺:榕桥江边,大致在儋州市光村镇晚翠村附近;松林铺:中和镇东北约10公里、X500县道北侧松林村、谭乐村;十里铺:今木棠镇街东南的南爷村、塘口村一带;州门铺:今儋州市中和镇镇街内,古儋驿亦在此区间。

从府城到儋州治的明代驿道,由此可以在地图上大致追溯。隆庆以后,由于海盗猖獗,澄迈临高间驿道不得不放弃西峰路改走内陆线的森山(后称为福山)路。海盗活跃期从南宋末开始,这个变化与宋驿无关,可以不论。

明代六驿,五驿通宋

琼儋驿道,明初一共设置了六个驿站,四个位于州县治。文中考其所在位置,以证实驿道追溯图之大概无讹。再证其中五个都是沿袭宋驿,或在宋驿附近,由此琼澄儋三州县域内的北宋驿道便都可定线。

仅有临高“珠崖驿”位置不同,因为北宋临高县治“迁于英丘都”,南宋初才迁到莫村今治,驿道当然要跟着变化。所以,坡翁在临高的足迹拟稍后另文探讨。

第一,琼台驿。琼台驿是海南首驿,配置级别最高,原设于琼山“大城内西南隅”,府城扩建子城(西城)后,洪武十八年(1385)迁至“琼山县西北隅土城外”,建有正厅、穿堂、两廊、门房。考其位置,在当代海口市红城湖路与朱云路交叉点西南。至于琼州递铺总口,是“府门总铺,附琼山县治东一里”(均见正德《琼台志》,卷十四),从该志“府城舆图”可以看到,府城廨署区诸衙门中,府门总铺就厕身其间,位于府城文庄路东段、老东门内。

所以,琼台驿、府门总铺在今海口市府城内及城边,是明确的。对比宋代,琼州白沙津附近有星轺驿,通常认为该驿关连着“神应港”。《舆地纪胜》载:“忽飓风作,自冲一港”的神应港出现在“时淳熙戊申(1188年)也”。不过另一份记载,显示星轺驿比神应港更早:“伏波庙,在郡城北六里龙岐村,宋建,祀汉二伏波将军。又威武行官,旧在星轺驿背,建炎四年(1130)移于大英盐场山下。宋乡贡进士陈奎有记”(正德《琼台志》,卷二十六)。

可见建炎也就是南宋初之前,星轺驿早已存在。“星轺”之意,为使者所乘之车,亦借指使者。所以“星轺驿”原意并非专指水驿,也不以“神应港”通航为前提,而带有尊奉上级乃至朝廷使者之意,当在琼管设置之初便有。

宋星轺驿与明琼台驿虽不是同一处,但却都在府城或周边。宋明驿道皆发自府城,是没有疑问的。

第二,通潮驿。澄迈县古治老城镇的通潮驿,宋代是海南与大陆人员往来最重要的港口。坡翁在元符三年(1100)北返前,作了两首脍炙人口的七绝《通潮阁》,使得该处无人不知。“通潮阁,一名通明,在县西,乃宋澄迈驿阁”(正德《琼台志》,卷二十五)。“通潮阁,一名通明,在城西通潮门外,即宋通潮驿”(正德《琼台志》,卷十一)。

明与宋的通潮驿一脉相承,既是环岛旱驿一环,也是与大陆联系的水驿。

分析一下从府城至通潮驿的驿道取线。之所以出西门沿西南而不是正西行,是因应地势,为尽快进入20米海拔以上的台地矮坡,免受洪水海潮之淹。紧靠城垣西北,有道客一红城湖(前身为“田肚”)凹槽楔入,即金花村边“第一水”流经处,石山以西又有文明一新和凹槽楔入。驿道先西南行,后在北铺作两次转向,南行绕远走石山,还要上下爬坡,都是为了绕过琼澄之间的文明村一新和村地形凹槽,免受水潦确保四季畅通。

府城西门外的大路街,西南直透入海南师范大学校园内笔直气派的黄槐路,再到龙昆南路以西的城西路,都传承自千百年西行驿道。当代这些车水马龙的交通线,原来都曾是坡翁脚迹所至。

这段琼澄驿道是民国最早开辟的公路之一,一直畅通到1990年代,才在经济开发潮中被截断。海口每逢暴雨总有不少水淹,难以根治。但细看驿道沿线所经,几乎从不水淹,因为这是澄琼沿海第一条地脊,虽不起眼却很管用,雨再大都从两旁泻走。如此取线显示了古人智慧,驿道其他线段,往往都能体现这个智慧。

反观当代的某些重要路段如白水塘路、椰海大道海口旅游职业学校路段,由于无法穿越既有的居民密集区(如业里村等)而只能取线于填垫白水塘,所以豪雨必淹,多日不退,非常遗憾。

除了地震导致某些局部升陷,整体地形的升降是地质年代事件,区区千年是无甚变化的;河流淤积乃至改道,却可以在百十年间有明显变化。所以这段驿道的千年传承,全由地形学决定。

琼澄驿道最大的天然障碍,是海口西部第一大河五源河。用现代概念,五源桥是“控制性工程”。而史料怡在这里正面记载了宋代驿道:“五原桥,在县西二十里五原都官道,宋南渡无名僧建”(正德《琼台志》,卷十二)。官道,驿道的别称。

五原是宋村,南宋白玉蟾就是“琼山五原人”。元初,全岛设黎兵十二翼,第一翼就是五原(正德《琼台志》卷十八。本自然段关于五原的材料亦皆引自该志)。最迟明初五原就是大村,利用五源河建成了包含三层水闸的大灌区。明清琼山县共七乡,西部为五原乡,“领都图十二”,晚清增至十五,幅员包括整个琼山西北部,辖五原、苍驿、石山、烈楼、大小英诸都。五原村为都主村,乡亦以此命名,所以五原是琼山西翼首村,现状岌岌可危的富教古村,其实遗存深厚。

第三,古儋驿。该驿是明初这条“月半弓”驿道的终点,在北门江下游今中和镇,位于“东门外朝天宫”(万历《儋州志》地集)。考正德志及万历《儋州志》舆图,儋州官署区即今中和镇政府大院,距北门、东门皆不远,东门尤近。从古儋驿位置分析,驿道当自东门入城,可惜门已不存。

宋代,儋州设有伦江驿(伦江,北门江的古称),在“城南百步”,原宜伦县署地皮,“(南宋)绍兴间,郡守王齐迁(县署)于城北三百步,以其基为伦江驿”(正德《琼台志》,卷二十七)。北宋史料湮没,但肯定在儋城内外。因为儋城千余年不变,所以明代古儋驿与宋代伦江驿同城,并无疑问。

宋代各州县例必设驿,琼台、通潮、古儋三个州县治所驻地明驿与宋驿的传承关系是明确的。但要确认其余两座驿站,即久已消失于野的西峰驿和归姜驿,就比较复杂了。

驿行西峰,宋明一脉

西峰驿,西行驿道第一座不在城的驿站,位置何在?

明代西峰驿从1370年起,使用了近两百年:“西峰驿,在澄迈县那蓬都。东至澄迈县五十里,西至临高县七十里。洪武三年,知县刘时敏立”(正德《琼台志》,卷十四)。“西峰驿……隆庆戊辰(1568年)奉部札裁革驿丞,宅无存,地卖民间,路更森山市行,今沿之”(康熙十一年本《澄迈县志》卷一)。“西峰牧笛”为明清澄迈八景之一,多有吟咏。古西峰岭上山涧多处,水清泉洌,水草充足,利于放牧,也是游览胜地,岭上还有祈雨神社。

西峰驿一带,正德志还有西峰市、西峰桥(元以木建,这透露了驿道更早存在的信息;明成化间建为石桥)的记载,可见“西峰”地区是澄迈发达区位,桥头市的形成亦在明初。清代诸版《澄迈县志》,舆图都显示西峰岭在今桥头镇东南,一些较早的现代地图上尚有流经大美良村出马村港的小河,即西峰水。

西峰驿已湮废450年,人们对其故址不乏探究之兴,可惜位置早已同“西峰岭”一起迷失,实地踏勘遍问当地人,包括派出所同志都茫然不知。

澄北多台地缓坡,没什么山岭,稍有高坡也就以岭呼之。笔者从附于该驿的“西安铺”找到线索:现今桥头镇东南有“西岸”村,岸、安同音,海南地名多仅记音,可知西安的原始含义应为“西岸”,即花场港之西。

由此确证西峰岭在西岸村西、南山水库西北,今称美龙岭,海拔41米,为桥头镇全境制高点。南山水库控制了西峰水,河道修复成普通灌溉沟以扩大耕地,地图已多不标示。

当代《澄迈县志》指“西峰市”故址在今桥头镇西南四五公里的荣兴行政村,非是。因为该驿“东至澄迈县五十里,西至临高县七十里”,荣兴村离临高县城比澄迈老城还近,至少是相等,不符条件,亦无史料依据。至于清代嘉道间澄迈南部的“西峰市”,即今中兴市,明前期还深处黎峒,名虽同而地大异。

西峰驿一旦探明,明代澄迈驿道的走向即得以浮现。是绕着马村港一英浪港沿海而行,依次经过稍阳、沙地、西安各铺,再西南下马袅入临高境。

为什么驿道不但绕港而行,而且在桥头半岛还要特别绕出,不走直路?恐怕要涉及自宋至明,海防、“黎防”的取舍纠结。

马村港,古称花场港或石(石+矍)港,清代又作石(爱+鸟)港,是琼北少有的石岸良港。“深宽可泊大船数十”,自古是北渡的重要码头。港口是南来汉文化圈的脐带,桥头、西峰等地的率先发达,西峰驿道之行,都与该港大有关系。

福山镇及桥头镇均属雷琼大陆桥台地,几乎没有冲积平原,难于灌溉,不宜古农耕。直到明初这一带仍多森林,为黎峒(其实澄临沿海一带应该是古临高人)控制。而西岸村以东至花场村一带,是桥头半岛内海拔低于20米的唯一连片地域,大致能耕。所以明初驿道沿宋元走向,不惜外弯绕远,借民村、查村应援以避土著。

西峰驿前身,可以追溯到宋代西峰寨,即海南五座黎防营寨之一:“西峰寨,在澄迈县。定南寨,在临高县。上二寨,俱正和间知州郭晔乞置,以隘阻黎人”(正德《琼台志》,卷二十)。“西峰寨,在县西五十里,西去临高七(十)里。宋政和间,琼管帅郭晔请于澄迈置西峰寨,临高置定南寨,以阻扼黎人,由是道路无梗”(雍正《初修大清一统志》琼州府关隘)。

从方位里程看,宋西峰寨无疑就是明西峰驿。这时此处已是重要的驿道节点,但由于史料湮没,能否确认它就是宋驿站,还须考虑北宋对于不久前才被撤销的,已有335年设治史的临机、临高县故址“临机村”如何取舍(康熙《临高县志》载:武德六年“析富罗置临机县”,开元元年“改临机为临高”“南汉废富罗县,以其地析入临高及儋之义伦,而临高遂徙治富罗”“临机县:即今治东四十里之临机村”)。笔者考临机村当在澄迈、临高交界的马袅港、池海河口一带;而池海河口以南不远,便是与西峰寨并立的“定南寨”……限于篇幅,临高论证文中不展开。

所以,北宋驿站必在明西峰驿与宋临机村之间择其一。这里距离澄迈、临高两县都各一天,无论驿站取哪一点,宋驿道走向与明前期的沿海走向都基本相同。

自宋末起,海盗进入一个持续数百年的活动猖獗期,直至康熙后期才得到遏制。而石矍港由于水道宽深,进出方便,是海盗侵害重灾区,兵力单薄的澄迈县不得不沉船塞航道以求自保。到隆庆,驿道最终弃西峰线而南移,是对恶劣局势的无奈之举。此时“黎防”已降为次要,反过来,驿道南移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澄迈纵深地带的开发。

深藏史海归姜驿

最后,探讨儋州东北部、靠近临高县交界处的归姜驿。

这是“月半弓”驿道中最难探寻、也是最关键的驿站。该驿在明弘治年间被革,虽仍有归姜市(墟),后来也衰落消散,终于归姜地名彻底湮灭,深藏史海。

正德志中归姜驿身份清晰,具体位置欠奉,但有线索,就是抱赦墟和辅龙山。文中从驿道及辅龙山位置分析,推断归姜驿当在儋州东北、新盈农场场部北面的老抱舍村。

先看明代抱赦墟。“抱赦墟,在州东五十里谭乐都”(万历《儋州志》天集),正德《琼台志》载儋州墟市十个,万历《儋州志》载十七个。二志均载有木棠、归姜、松林等墟市,显然与驿道互为因果,归姜墟还注明“附驿”。正德志中儋州除了州城内外三个墟市,其余全部沿驿道分布,只有一个“长坡市,州东十里”例外,在今东成镇西4公里的长坡村。

归姜墟和抱赦墟假如不是前后继承关系,也是相距不远,而抱赦墟(村)就在辅龙山中:“辅龙山,在州治东北六十里谭乐都抱社村。宋赵鼎南迁经此,以为亦州治之主山松林之辅,故题曰“辅龙”。俗因村呼为抱社岭”(正德《琼台志》,卷六)。辅龙山……一名马鞍山,以形肖似。宋胡铨诗:山脊骅骝耸。(万历《儋州志》天集)。

所谓“松林之辅”,即是州治“主山”的松林岭之辅。抱赦、抱社,或以“抱社”为正源。古代崇尚社稷,所谓“一丘为社,五谷为稷”,社就是土,土生万物。辅龙山一座大土丘,村庄环居,势如“抱社”。当然,抱舍与谭乐地名也可能源自古壮侗语(临高语)音译,原无汉意。

在当代地形图上,辅龙山位置不难判定。此山叫大王岭,面积广大,周围数十里,主峰离海岸约8公里,海拔187米,高于蚂蝗岭而次于松林岭,正是辅龙山得名之本意。松林岭是孤峰,海拔192米,突兀高峻,大王岭虽仅略矮,山势却不甚显眼,蔓延宽广。除了大王岭,这一带再无他山。

实地考察,山体延绵,逐渐抬高至150米左右的山肩,也就是归姜驿的位置。路起伏并不厉害,依然是浅丘缓坡。周边均属国营新盈农场,场部在主峰北麓。老抱舍村应该就是古抱社,村南十里有新抱舍,主峰位于两村之间。连片都是橡胶林,路多民房,我驾车绕行周边两圈都未能观察到主峰。最终在远处酒店楼顶拍摄这个地盾的天际线,才得以确定,主峰很不明显。

辅龙山是儋、临界山,又是杨桥江与文澜江的分水岭,是古火山锥,以玄武岩砖红壤为主,土层深厚。当代地图虽不易看到天然河流,但有山必有溪。《民国儋县志》载此地的几条山沟都发展成灌区,并不贫瘠。坡翁幼子苏过说居儋“户外即山林”,当年这几座大丘陵森林密布,以南亚松为主,人类干扰尚轻,触目都是《水浒传》野猪林那样的“猛恶林子”。

归姜驿抱舍墟能维持近千年的局部经济中心,虽有驿道之便,更重要的还是森林涵养水源。杨万里有“密树通泉过”之句,民居墟市俱以此生发。

明代自榕桥铺起,以东各铺均属谭乐都,直至与临高接壤处即今光村、老抱舍村一带,也包括归姜驿。其中榕桥陂“沿江塞陂灌田百余亩”(万历《儋州志》天集),有水田基础。谭乐都原有九个图,近千户,成化弘治长期动乱居民大减,到正德后只存三个图三百余户。相传乾隆劝耕后,辅龙岭一带有大批操西江粤语的移民,后裔繁盛。

归姜驿虽在儋境,却主要由临高出钱运作:“马夫四十名,俱临高县民粮编佥,馆夫库子四名,系儋州均徭编佥”。(正德《琼台志》,卷二十八)或许因临高较富,规定负担驿费的绝大部分,儋州只是象征性分担。当代“新盈农场”命名也有点意思:新盈镇本属临高,农场土地几乎全在儋境,却以“新盈”为名。

明代松林岭和松林铺均属零春都,今中和镇街以东两公里许有灵春村,应为旧零春都主村。今松林村西不远,X500县道边有谭乐行政村,松林村是其属下。村名似是明清谭乐都主村,但位置却不知何故偏西了十里。

辅龙山有过不少别名。乾隆《琼州府志》卷一载辅龙山“在城东北六十里,高二十丈”,“俗呼为抱社岭”,又“那赛山,在城东北六十里,高二十丈”,都是同一山,山体连绵近二十里。

另外有将军山、将军市,清代塘铺有将军塘:“将军庙:归姜将军庙。土人相传,元末乡老符元德辈自州城夜归,见一人戎服执戈,坐榕树下曰:“我劳珀将军也,同奥里天祥平黎死,当庙食此地。”言讫不见。乡人像祀之,祷者颇盛”(万历《儋州志》地集)。“将军庙,在城东北五十里官道旁”(道光《琼州府志》卷八)。“将军岭,在州东五十里。脉从辅龙山趋下,截然崛起,高可十余丈,余脉开窝,即为将军市,劳将军之庙在焉。岭与市皆以将军为名,盖名以将军也”(民国《儋县志》卷一)。

将军山就在辅龙山中,正德《琼台志》儋州舆图中,“将军庙”就绘在归姜铺与那骞铺之间。如落实“脉从辅龙山趋下,截然崛起,高可十余丈,余脉开窝,即为将军市”的记述,那么将军山就是辅龙山山肩处的一小块。西线高速新盈互通立交与新盈农场学校之间大道的西南侧,现场确有一座“截然崛起”的小岭,显然就是将军岭。府志载将军庙旁就是官道,正是驿道经由老抱舍的有力旁证。

辅龙山一带的司徒铺、归姜铺、那骞铺,都查不到相关的具体地名,其北,临高县南部的新兴铺、华阴铺、永丰铺(似是和薰村,见前述),同样找不到相关居民点信息,属于环岛驿考据中最扑朔迷离的一段。但借助辅龙山及归姜驿关键节点的定位,通过地形分析,以及人类通道无故不绕远的法则,儋临驿道定线,各铺依路程推导料无大错。

辅龙山肩,北望中原

有证据归姜驿也是宋驿。先看看南宋诗人杨万里(诚斋,1127-1206年)途经归姜住宿所赋诗:“岚气秋还热,归姜晚暂栖。云随一海去,日在万山西。密树通泉过,荒林使径迷。登高发长叹,清世说生黎”。

方志多载此诗,标题不一,《万历琼州府志·卷+一》作《儋州即事》《万历儋州志·人集》作《归姜驿》《康熙儋州志·卷三》等作《题归姜驿》。

宋代海南属广西,杨万里任职广东,游历海南并留下诗作多篇,《题归姜驿》即使未必系原题,“归姜晚暂栖”却是明确。官员杨万里投宿,证实归姜宋驿在运作。唐宋农耕圈狭小,周边多黎峒,所以有“清世说生黎”。

此外赵鼎、胡铨经过,赵公留下对“辅龙山”的命名,胡公留下诗句(指万历《儋州志》天集所载胡铨诗“山脊骅骝耸”。虽然唐胄《琼台志》引王佐《外纪》认为该句指的是崖州马鞍山,但胡铨既经临高“买愁村”,说明这段走旱路,必经归姜驿,万历志此载亦不失为另一说法)。二公依制沿驿赴贬所,当时也没有其他像样的路,自然也投宿归姜驿。古儋州东行,程距与地利条件合适、又有居民圈支撑驿站的,只能是归姜驿。

辅龙山是儋珠二郡整个琼北驿道中,海拔最高的一段。老抱舍村离海边约8公里,地势为150米左右的缓坡,二公同杨诚斋一样下榻于山肩溪边归姜驿,山林茂密,满目苍茫猿啼鹤唳,“登高发长叹”,述作令人印象深刻。下一个投宿点就是五十里外的古儋驿。

坡翁赴昌化军(儋州城)贬所,比这几位都早些。两宋间儋州建置及社情无大变化,地理相同,辅龙山驿道及归姜驿应同样运作。坡翁抵儋州前最后一宿自当也在归姜驿,他未留下该驿文字,但“我行西北隅,如渡月半弓。登高望中原,但见积水空”的千古佳作,与归姜驿这个节点之登高望远心事浩茫,关系应该很密切。

坡翁可能的另一个登高北望点,矮得多,是西峰驿旁边的名胜西峰岭。

因何爬坡又绕行?归姜驿的里程,万历志“归姜墟”条下注“附驿,在州北四十里”,正德《琼台志》卷十四也说“归姜驿……西去儋州四十里”;而两志多处涉及“归姜”地名的,均指其为州东北四十里。此外还有万历《儋州志》地集:“归姜社学,在州东北四十里谭乐都。左界沟流,右界驿地”。但也有不同,如“归姜巡检司,设在州北六十里谭乐都”(《琼台志》卷二十七)、“归姜巡检司,在州北五十里谭乐都”(万历《儋州志》地集)。四十、五十、六十里,因何如此参差?

分析:儋州东部驿道共设五铺,理论上至少是五十里,但明显是走弓背,若穿低丘走直路就是四十里,所以方志常提到四十里。直路虽近却有季节性,路况差雨季难行。从地图看,归姜驿前后这段驿道都有绕行,儋临两县间驿道成为一个反写的大S形,不大好理解。

驿道自临高西南行,完全可以不到归姜驿,直线从今日光村附近入儋州境,路既近又不用翻越辅龙山大坡。归姜入儋的弓背路,也是如此。儋北整体属于浅丘,黎峒势力内退后要开直路不难,因何自宋至清一直保持“如渡月半弓”的驿道,弯曲绕远而又翻山?

辅龙山路段,是环岛驿西线海拔最高的路段。谁都不爱走冤枉路,古人这样取线必有他的道理,请看附图。辅龙岭地盾就像趴在儋临之间、南北略长的一只大鳖,方圆各有三十里。但它并非规整的鳖壳,而是分成十瓣八瓣山梁的正常山势,每瓣山梁都自然产生丘沟溪水,形成分隔。图上加强了三条等高线:100米线相当于山腰线,40米线为山膝线,160米线为山肩线。图中灰蓝色表示山沟,暴雨也有山洪,越近山脚洪水越大。在热带季雨林气候带,只要离开山顶百余米的丘沟就会有明显地表径流冲刷,比降越大冲刷越烈,横跨越困难。

可以看到,复原的南下驿道尽管绕远了,也爬山了,但却是沿着最长而规整的一条山梁向西南爬漫坡的,到了归姜驿则转向西北,再顺另一面山梁漫坡下去,全线相对平缓,避免了山溪切割的风险。而任何试图拉直的线路都必须翻越两三瓣横卧的山梁,切割四至六条山腰以下的山溪,每个山梁丘沟的高差,都不少于五六十米。显然,这样的路更不安全更不好走,而累计爬坡总量却并未减少。

可见驿道选线接近山肩,尽管绕远了,却无需桥渡四季安全,也最不崎岖,总之是阻力最小的线路。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建桥既难,又易毁于山洪,必须尽可能寻找地利,无怪这段驿道定线后一直不改。今天从S306省道自波莲镇南行,到和熏村附近转入通往老抱舍村和新盈农场的X304县道,基本沿袭这段上坡驿道,足见其科学性。

松林铺、十里铺的“月半弓”,道理也差不多,绕路一举避开地形相对复杂的松林岭、蚂蝗岭丘陵。统观临儋间驿道总共绕远了十里略多,在这个地理环境相对复杂的区位,采取以距离换稳妥的策略,是人们世代经验的总结。

此外,这段千年弓背路还表示:驿道是重要设施,一旦沿途社会成熟,驿道就必须承认并有所照应。反之,道路既供人走也要维修,居民点与道路相辅相成,不能片面图近捷。但驿道与捷径并不矛盾,这条捷径(古代常称为“间道”)不能全天候畅通,缺乏维护也较崎岖,但在长达半年的旱季依然有优势。路近是硬道理,为行人乐选,方志才有那么多“四十里”之载。

归姜驿即老抱舍的交通权重,可以从一些近现代地图得到支持。民国一份琼崖交通线地图,以及1954年版地图的老海榆西线(即刚刚修复的民国环岛西线),都是沿临高县城、抱舍、儋县县城、王五线路西行,往海边南下的。同时在抱舍又分支南下,往那大、南丰、白沙,这也是重要路线。直到20世纪中期,抱舍依然具备儋州东北交通枢纽的地位,只是其后的发展,这个枢纽早就过时,被忘却了。

宋驿

宋代驿站、递铺,《琼台志》卷十四仅存一点零星记载,所以归姜确认为宋驿,对考据海南宋驿具有面上的指导意义。

首先,明确了宋代在州军治所、北渡大港之外,也有驿站。这就为驿站数量的估计打开了一个空间。其次,归姜驿与伦江驿相距五十里,也为程距提供了标本。

宋驿道规制“六十里有馆”,是商旅正常一天走的路程。从归姜驿推测:由于进州城前须过北门江,设驿就得比六十里短些,留出渡河时间。行者大约早晨自归姜驿出发,午饭须打尖,到得渡河入城已是黄昏了。回看归姜驿到临高县城的距离,是七十里,中间没有大中河流,也大致符合一天路程。

海南宋驿现有两个大致吻合的数据:一是“地方千里,路如连环,欲历其地,非一月不可遍”(周去非《岭外代答》卷一),一个月,就该有30处驿馆住宿。二是明代记载环岛驿总长约为2200里,宋代应该相若;每60里一驿,江河阻隔处略为短程,那么全岛应该是三十至三十七八座驿站。但多数时段只有北半环能通,算来不到20驿。

明前期整顿治安,驿道通过性比宋明显提高,东西两厢各用10天即可通达,驿站的数量也有所减少。要问:澄迈县白莲镇的知名古村罗驿、倘驿,从村名到族谱传说都颇有宋驿味道,它们是宋驿吗?类似问题困扰已久,也就是问:澄迈、临高的驿道是否可能离海十余里,自石山以南取道,西出罗驿、美亭、福山一带再至临高?而明代琼山驿道特地南行所经的石山铺,既名“北铺”,是否意味着曾有“南铺”,即位于石山以南的驿铺?如果这样,坡翁行走路线就要重新追溯了。

这个假说,有两个强大的反证,即澄迈通潮驿及西峰寨。宋代西峰寨成功保护了驿道,“由是道路无梗”,那么这段宋驿只有与明代西峰驿取线相同或相近,护路才有效,假如在更南十多里,西峰寨就鞭长莫及了。至于倘驿、罗驿,不但方位不对,而且距苏东坡吟咏过、无可置疑的通潮驿,均不出二十里,连半天程距都不到,是不可能再设驿站的。府城西南的“苍驿”,由于宋代有星轺驿,同样不可能是驿站。

翻检方志,从未有这些村曾为驿站之载,罗驿、倘驿,亦未必尽是“驿”字。如正德《琼台志》卷十二“乡都”就作“倘驿”“那亦”,光绪《澄迈县志》相同;同治《广东图》及《广东图说》,二者更皆为“亦”字。至于“北铺”则可能源自“卜扶”或类似发音,是琼北常见的古壮侗语地名,并非隐含另一个“南铺”。

海南已知史有明载的驿站名,不管是宋是明,没有一个是单字的。明洪武九年颁诏,因元代驿名“俚俗不雅”,令翰林学士考古订正,次年海南就改了三处“改广东万全驿为温泉驿,儋州感恩县白沙驿为甘泉驿,琼州府驿为琼台驿”(《明清《实录〉中的海南》第10页)。未知宋代是否有类似规定,看现存驿名亦甚古雅,倘驿、罗驿地名,不知何意,单就驿站命名而论就不入流。

每座驿站都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都由当地老百姓负担,历来不能乱设。所以,只要确认通潮驿及星轺驿是宋驿,罗驿、倘驿、苍驿等涉“驿”村名的宋驿站身份,都可以全部排除。

经典版“月半弓”

从归姜驿到伦江驿这五十里,连渡河几乎要一天,在时而四顾览物时而“肩舆坐睡”的坡翁眼里,就是一个浓缩版的“月半弓”。今人追寻坡翁足迹,恐怕最能体现此诗的,便是这段道路。

晨发归姜驿,就向西偏北一路下小坡。大致到坡脚就是明代的司徒铺,驿铺通常近村,宋代是否也在这设铺已不可考。反正大致这个距离就该有铺舍,为坡翁抬“肩舆”的两位民工,以及挑行李的担夫,也就换成下一拨了。十里一换,人不累,路照赶。

下一站就是江边的榕桥铺。榕桥江又作杨桥江,全长40公里,由顿积港出海。明初江上有木桥,成化间改为石桥(正德《琼台志》,卷十二)。考虑到河口淤积过程及古代生产力的限制,桥址应该在较为上游,河面较窄、河槽较稳定之处,比如现在的晚翠村一带。宋代或也有桥,如没有,汛期不能徒涉就得有渡船随候。轿夫艄公都是“里甲”派差,驿道是不能中断瘫痪的。

未过榕桥江,早就清晰看到州治主山松林岭。此岭孤峰突出,只要森林不遮挡,远在归姜驿就能看到。从归姜驿到榕桥铺这段下坡驿道,当代已经消失了。不过榕桥铺往西的当代X500县道,加上木棠镇转向中和镇的X513县道,却基本保存了三十里驿道“月半弓”走向。2012年笔者追溯时,路面尚未翻新,路况灰头土脸,反而让人感到更加接近古驿遗韵。

下一站是松林铺,属零春都,遗址当位于中和镇东北约10公里、X500县道北侧松林村、谭乐村一带。旧日有松林乡,现已降为自然村。松林村、铺之名均源自松林岭,岭在路南2公里许,海拔193米,是儋北最高峰,景色恬静优美,很早就是一方名胜:“松林岭,一名儋耳山,在州北(按万历《儋州志》作东北,更准确)二十里零春都。顶园,下垂八足,形如(鱼+将)鱼。土石五色,多松,为州治主山。宋僧和靖修行处……又白玉蟾亦此修炼”(正德《琼台志》,卷六)。

宋明之间,“松林晚翠”为儋州八景之一,题咏不绝。坡翁贬迁到此,品题下“突兀隘空虚,他山总不如;君看道旁石,尽是补天余”,尤为情景交融冠绝群芳的佳句。以此为代表的儋州大松林,又生成“东坡法墨”美谈。谭乐村附近是这段“月半弓”弯路的最北点,此后便转向西南,穿过木棠镇再转向正南偏西,直下儋州城了。

城北有十里铺,今地名已佚。离儋州城东北二里却仍存“接官亭村”,在入中和镇道路以东约200米。村不大,暗黑色火山石砖砌的老房子不少,村头巨树二株,阴凉幽静,石墙围出一个开阔地堂,内有黄氏旧祠堂等。据称接官亭址基尚可辨,是海南四州军中唯一尚存接官亭故址。

明代驿道必自此村南下过河,以“迎恩桥”跨北门江入城,接官亭设于此正合礼仪。北门江下游很早就是农耕核心区,有“大江陂”“小江陂”两大灌区;北门江也是坡翁《汲江煎茶》处,坡翁去后三十年,老友许钰公子许康民即捐建了一座大石桥,屹立了两百五十年。

接官亭以东,有密集四村,其中天堂村应为明清天堂都主村,膏胰之地。当代道路很可能是在驿道偏西一两百米修筑,不干扰既有村落,路东诸村古貌因而多能保存,就笔者所见以许坊村古屋群最为完整。如果发展驿道古村游,该村应是首选。

接官亭北五里,今有“五里村”或是历史子遗,可以推测十里铺约在今木棠镇街东南的南爷村、塘口村一带。

儋州古城,遗迹处处,底蕴不凡。以坡翁“月半弓”游迹追溯为主线,能将归姜怀古、辅龙山、将军山、松林岭、接官亭、北门江和大江桥等一众古迹以驿道串连,使儋州古城的一个文史光斑,扩展为儋北古驿一条弓形彩带。这是西汉儋珠二郡以来,可以亲履亲炙的古远乡愁浓缩线,无论远足走读、结伴骑行还是团体旅游,都是一座有价值的富矿。

*本文暂不支持打印功能

moni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