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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士人“爱钱”二三事

王陈
  
海风
2020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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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士人是什么形象呢?有一句广为传颂的话,即有一种潇洒叫魏晋风度。他们大概应该醉卧竹林,沉溺于琴棋书画,纵情山水,放达于宇宙万物,洒脱超逸是他们思想符号,不尊礼法是他们的行为标准。那么这样志趣高洁的魏晋士人,对钱财这个身外之物有着怎样的观念呢。

“钱之为体,有乾坤之象。内则其方,外则其圆……亲之如兄,字日孔方。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昌……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居后;处前者为君长,在后者为臣仆。”这首著名的《钱神沦》就是西晋人鲁褒所作,后世对钱的戏称孔方兄就是源于此。全文极尽嘲讽之语,描绘了西晋时人对于金钱近乎疯狂地追逐,可见西晋时期有着不同寻常的爱钱之风。但这不能说明志趣高洁的魏晋士人也这么疯狂爱钱,那么接下来我们来看几个小故事。

一、王戎俭吝

谈到作为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应该没有人反驳他的名士身份,但就是这样一位名士,却吝啬到极致。第一件事是王戎儿子成婚:“王戎俭吝,其从子婚,与一单衣,后更责之。”,王戎的次予成婚,王戌送了一件单衣,思索几天后,竞要回去了。第二件事是王戎女儿嫁人:“王戎女适裴镇,贷钱数_万。女归,戎色不悦。女遽还钱,乃释然。”,王戌的女儿出嫁向娘家借了几万钱,回家时未还钱,王戊便面色不悦,直至还上钱才放心。第三件事,就是著名的王戎钻李:“王戎有好李,常卖之,恐人得其种,恒钻其核。”其实以上二件事讲的是王戎的吝啬,并不能直接说明王戎的爱财无度,但王戎是什么人呢,汉魏晋二朝士族官至大司马,良田水碓无数、洛下无比。就是这样极富的王戎,算计着儿了成亲的贺礼、女儿借贷的区区万钱和自家好李的李子核儿,并“每与大人灯下散筹算计”,夜夜计算自己的钱财,可谓爱钱到极致。

二、石崇劫客

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魏晋的很多名士爱财却取之无道。如如西晋重臣石崇曾命部下伪装劫匪劫掠来往客商,“在荆州劫远使课商,致富不赀。”石崇作为朝廷重臣,爱财也就罢了,竟然以这种手段劫掠财物且不善加遮掩,可见对于金钱的贪恋以经到了极点。

三、重臣斗富

西晋斗富成风,甚至于皇帝亲自参与助臣下斗富,这种得到上层统治者认可的行为便愈加猖獗。斗富之事以石崇和王恺斗富为首,上行下效,整个西晋朝廷充斥着奢靡攀比之风。《晋书》记载石崇“丝竹尽当时之选,疱膳穷水陆之珍。与贵戚王恺、羊琇之徒以奢靡相尚。”石崇所听的丝竹管弦都是当时最上乘的,一餐之数就要穷尽当时水陆之间的奇珍异馐,与当时贵戚羊琇、王恺以奢靡相争。据史书记载当时石崇的财富竟然连皇帝都比不上,当时晋武帝帮助自己的舅舅王恺与石崇斗富,犹不能胜,可见当时王恺的财富称得上是富可敌国。何曾何邵父子也是豪奢极欲的典型代表,何曾去宫中赴宴,宫中御膳也没有可吃的下去的,皇帝就命人去他府中取他的吃食,蒸饼上不划出十字,就不下口。每日食钱近万,还说没有可下筷子的地方。“然(何曾)性奢豪,务在华侈。帷帐车服,穷极绮丽;厨膳滋味,过于王者。每燕见不食太官所设,帝辄命取其食。蒸饼不坼作十字,不食。食日万钱,犹日无下箸处。”……“(曾子邵)骄奢简贵,亦有父风。衣裘服玩,新故巨积。食必尽四方珍异,一日之供,以钱二万为限,时论以为太官御膳,无以加之。”由此可看魏晋是少数的极度奢靡的时代,名士名臣不仅贪财无度且斗富无F限。

那么为什么魏晋士人会这么爱钱呢,主要原因就是统治阶级的放纵。吕思勉曾说过:“晋初所任,非功臣之后,则外戚之伦。”功臣之后、外戚之伦,其实就是世家大族。司马氏所依靠的政治力量就是这些世家大族,在这样的情况下,司马氏必要以利益笼络这些士族,士族获得更多的利益也就更加愿意拥护司马氏的政权。另一方面,晋武帝司马炎支持重臣斗富也是一种平衡士族势力的方法。事实上,西晋时期士族势力要比皇族势力大,士族之间争权夺利如不加以平衡,难免会有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而这种情况是统治者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放纵臣子互相争斗,权利此消彼长,才能平衡官场收复四方。比较有趣的是士族之间无穷无尽的敛财斗富,他们的统治者司马炎却下令弘扬节俭“戊辰,下诏大弘节俭,出御府珠玉玩好之物,颁赐王宫以下各有差。”;不仅下令节俭,自己也身体力行,苛守礼制:“初,帝虽从汉魏之制,既葬除服,而深衣素冠,降席撤膳,哀敬如丧者”。上述可见司马炎明发诏令厉行节俭,自身的吃穿用度甚至比不过臣子,但他却纵容臣下的敛财斗富。有些忠直的大臣上奏弹劾他就一味装可怜显得宽厚大度,以求在后世人的眼中,这位皇帝简朴自持、宽厚大度,即使臣子行为无度,他也只是约束不严而己,没有什么大的罪过。但其实晋武帝也不是真正的节俭,他大兴庙宇劳民伤财,寺庙往往金碧辉煌堪比皇城,所挥霍的钱财也并不比臣下少。所以从以上来看,统治者自身搜刮民脂民膏大兴庙宇满足私欲,并出于稳固统治的目的放纵臣子敛财斗富,如此上行下效,贪财之风开始盛行毫不遮掩。

传统的魏晋士人形象还是太过单薄和美化,人本身就是一个复杂体,不可能尽善尽美。魏晋士人自有其独特的风骨,但也有其劣性鄙陋之处。西晋初定,乱世之后人们对于财物的依赖必然加强,所以西晋所应该做的就是休养生息、安定民心。但司马氏政权依靠世家大族上位,吸取曹魏庶族地主集团覆灭的教训,对世家大族偏听偏信礼遇有加。世家大族为了扩充势力,不断劫掠民脂民膏,加上中央政策虎头蛇尾,魏晋士人还未安定的心又浮动了起来,穷奢极欲成了魏晋士人普遍的生活状态。表现在生活中就是贪财、奢靡的生活习惯和不加节制的掳掠,将人性的恶劣面完全的激发出来。西晋后,在政权频繁更迭的社会环境下,财富地位得失只在顷刻间,士人对于动荡的社会更加失去信心,他们崇尚玄学不遵礼法只顾生前的享乐,甚至只在乎片刻的安逸,潇洒的背后其实是厝火积薪的偷安心理,也是时代造就的一种可悲。

但是单说魏晋士人敛财奢靡,而忽略了其贡献也是不科学的。正如之前曹魏时期的建安风骨一样,竹林七贤此类的一大批魏晋士人在文学、哲学和科技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文学上,阮籍、嵇康的咏怀诗承继建安风骨,又发展的更加文质俱佳,较建安诗更隐晦,而含义更深远。阮籍的《咏怀诗八十二首》是其代表作,为后人辑录而成,是中国古代五言诗发展的重要阶段。嵇康善诗善文,在玄学方面大有成就,曾著《养生论》,有《嵇康集》传世。西晋太康年间,诗赋的发展又迎来一次高峰,当时有三张、二陆、两潘和一左,分别为张亢、张载、张协、陆机、陆云、潘岳、潘尼和左思。其中左思的赋、陆机的乐府诗和潘岳的悼亡诗最广为传颂,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极为辉煌灿烂的一笔。所以魏晋士人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下造就了特殊的魏晋文化,又经后人传颂成了魏晋风度,在客观上说,魏晋士人的贡献是独特的,当得起魏晋风度这一美称。

总之,魏晋士人潇洒的风度是有的,穷奢极欲也是有的。他们在那样一个动乱的时代,拼尽力气拿到一切能够对自己有保障的权力和物质,时代使然,他们没有空暇去考虑国家社稷,甚至没有空暇去考虑自己下一刻的命运。我相信如果不是处于这样一个时代,士人的品格他们也该是有的,或许夜深人静,他们也会细读史书里的名臣列传,然后慨叹遗憾自己终究不能有所作为。在这样独特的时代下,魏晋士人随着历史的洪流形成了独特的魏晋文化,为后人留下了深厚的文化宝库,这一方面来说魏晋士人依然是值得敬佩的。

(作者供职于吉林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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