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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江南水乡

李学孟
  
海风
2020年1期

在江南水乡古镇,曾经是那么普通的存在。因水而生,因商而盛,她们生存于每一条大河埠头。

但现在,时代喧嚣。如果累了,跟家人一起,找一个梦里江南一般安静的水乡古镇,真的是难上加难。幸好,难是常态,但还有例外,比如乌镇。

当开始享受阳光的时候,便觉得该出去走走了。去看看天地的辽阔,去抚摸古今的厚重,来问问内心之所求。快去听风听雨听百态,好多故事等着对人说呢。

去乌镇的念头确实是个一闪而过的,正巧被我抓住了。当天晚上窗外雨未停歇,便订了翌日乌镇的民宿。想着既是烟雨,那最是江南。也想着走过一条悠长的巷弄真能遇上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丁香般的姑娘。为此特意跟父母讲了一下,于是说走就走。

第二天没有起早,因为心情闲适,这样的心情正好去得乌镇。这一天阴翳,微冷,断了几天连下的雨。盘念中的烟雨江南约莫是见不上了。天意如此那也无妨,是晴是雨,横岭侧峰,俱是美景。

到那已是半下午,便打算今日只逛西栅,没有乘坐小船,大概是内心偏爱安宁,我跟家人一样向来喜欢走路,这样子可以疾走,也可以驻足,可以随心所欲地看风情。

乌镇的风景是忸怩的,正如江南的小家碧玉。那一弯弯的拱桥就像江南美人水汪汪的眼,你看她时,她也看你。我走上一座石桥,一抬眼,正好望见另一座石桥,桥上一名长发微卷的女孩娉婷走过。每一座石桥仿佛都是阿难,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终有那个女孩从桥上走过。我情不自禁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便想到那姑娘成为我眼中的风景,是否我也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那个人该有多幸运!

这是我见过的最地道的江南水乡了,石板路、摇橹船、青石砖、吊脚楼、老宅子。据说当年乌镇的开发者去安徽、江苏一带收了大量旧石板、旧木料门窗,用来修复乌镇建筑,修旧如旧。让人惊讶的还有,贯穿乌镇的河流里的水是真正流动的,清澈,碧绿,临栏观望,水中小鱼儿游来游去。

天气尽管微冷,风吹的却很轻柔。嫩柳才抽了芽,就迫不及待地与春风共舞。闭上眼感受,风中有花香。我追着花香擦身而过很多绿枝,迎面一树桃花,极尽盛放。桃花下来来往往游人,我看见一个姑娘微扬起脸,做着拍照的姿态。笑意是真挚的,那笑容里藏着一整个江南的春天。又或许在拍照人眼里,那更是余生所有的春天。所有人都在树下欣赏、触摸和留念桃花的美,只有我远远地观望。也许,也只有我想着如何摘下一枝桃花换上一壶盛满春风的酒酿。

我在岸边跟着水走,几艘小船缓缓划过我身旁,击水声和摇橹声相互拌嘴。循着游船的方向,铺开一道青玉般的水带。这般青的水是肥沃的,留心观察时随处可见悄悄探头的小鱼。两侧木屋夹着水道蜿蜒,打开窗子一伸手就能捧上一抔江水。远处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景色看不清澈,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怀春少女,娇羞也好奇。在一处拐角,偶遇一弯渔舟,渔夫戴着斗笠,脸看不仔细,坐在船上淡淡地抽着烟。几只黑色鸬鹚百无聊赖,摆着脑袋左看看右瞅瞅,然后拍拍宽大的翅膀打了个哈欠。

跟不上的水路我就开始信马由缰,走那些行人少至的巷道。并不是要躲着人群,只是我更喜欢听自己走过青石的跫音带起的一弄回响。两次遇见一位孤身游览的姑娘,我只是微笑路过。她有她的宁静,我也有我的安宁。我也喜欢一个人走路,当一个人习惯了孤单,就更懂得繁华,但更容易喜欢上宁静。我漫无目的地来到月老庙,像别处一样,门口挂着的满是对爱情的期待与祝愿。庙里一位小姐姐跪拜着,手捧签筒念念有词,虔诚地摇着签。许久也不见落签,小姐姐显得有些心急,一加力,哗哗啦啦洒落一地。我并没有为自己求一签,为学习,为前程。最后我笑着离开了,比起这些,我更愿相信自己。

朝着镇上最高处走去,那是一座塔楼。我踏上旋转窄小的木梯道,不记得上一次登楼是在天门山还是黄鹤楼。那时正是逢人便说心事的年纪,佳人在侧,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而今识得愁滋味,怕上层楼,又上层楼。

远红辞旧塔,暮色下西门。那棵春来还在贪睡的树,在灯光下结了一层白霜。走过了半日的宁静,决定也听一把喧闹。来到了一间餐厅,在一角坐下。很巧,菜单上有杯饮品正好叫做烟雨江南。我外点了一份蚕豆,却上了一碟香蕉片。饮品并没有我想象的好喝,有些酸涩。江南多情,多情常苦,爱慕的心事总像隔层烟雨。也许这就是这杯饮品的滋味。

在乌镇的大街小巷,我不经意地听到了很多次有人在聊木心,在店家的柜台上看到摆放的《文学回忆录》《云雀叫了一整天》。木心是乌镇的文化底蕴来源之一,是许多人不远千万里追来的理由。

除了读过几篇与木心有关的回忆录之外,我对木心并不热衷。但这一次,却意外在木心美术馆里受到了一次冲击。

坐落于乌镇的木心美术馆临水而立,狭长简洁,主要陈列的是木心的画作、手稿和遗物。美术馆的二楼,有一块区域陈列了木心的几页手稿。手稿上的字体异常狭小,密密麻麻,远比一般人所写的字体要小,灯光黯淡,周边还有半高的墙体围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木心的手稿,以为字体如此之小是木心的习惯使然,江南水乡才子,天性耐心写小字罢了。但心中却对黯淡的灯光不满,觉得设计者不够人性化,这么昏暗的灯光,实在不适宜欣赏。

在回到一楼之后,我看到了更多木心的手稿,字体大方,疏朗有致,常常是大大的一页纸,可能就写了几行诗,和二楼的手稿完全不一样。

短暂的疑惑之后,我猛然大悟:二楼单独陈列的手稿是当年木心于黑暗的狱中所写。因为在狱中,为了节约纸张,所以写的密密麻麻,字体小到不能再小。为了给参观者以身临其境的感觉,所以设置了围墙和昏暗的灯光。

这是设计的魅力,也是知木心者才能做出的闲闲一笔,不知道木心美术馆有多少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人这一生有没有灵魂,没人知晓,但一个人能在世上留下一些美好事物,总归是好的。若说这一生要选择去一个美术馆,或许我会选择木心美术馆。

乘兴而来,也乘兴而归。我在夜色里再次走过乌镇长长的街道。我不知下次何时再来,是跟家人还是一个人。且自入梦,问春风。

(作者供职于石家庄外国语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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