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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无言

霍凤玲
  
海风
2020年1期

我家乡有一种习俗,称呼丈夫的父亲为“别”,可能是“爹”的谐音吧。而我对公爹的称呼,就是亲切的叫爸爸。

1983年2月,我与爱人结婚时,爸爸已经73岁,丧失了劳动能力。二老的生活费用由两个哥哥和我们一起承担,哥哥们经营着二老的承包地,而我们同样承担老人的口粮。尚未入冬,取暖的煤已备好,每天烧过的炉灰炉渣,爸爸都要用铁筛子筛过,将没有烧透的煤渣用手慢慢地捡出来,二次回炉再次取暖。看着爸爸粗糙裂口的双手,我心疼地说:“爸,您不用这么辛苦,一年一吨煤满够您们烧的,我们买得起。”爸爸默默地摇摇头,照样我行我素,结果一吨煤两个冬天都没烧完。

为了春秋季做饭,我主张给老人买一套煤油炉,方便、快捷,还省力气,不用抱柴禾掏灶灰。爸爸坚定地摇一摇头,婆母说做饭的柴火我们自己能拾,不用你们管。二老说到做到,都是近80岁的人,麦收拾麦秸,秋天刨茬头,起早贪黑,拾的柴禾还要自己背回来堆成垛,年年烧不完。

20世纪80年代,吃商品粮的都是凭粮本定量供应口粮,到黑市上买粮食,还是犯法行为。我给老人的口粮只能求助于我的两位姐姐,她们都有小孩,农村人的口粮宽泛一些,由她们赞助我保证二位老人的口粮。爸妈一年四季,每天只吃两顿饭,美其名曰:“不饿。”其实是体谅我们的不容易!

当时我和爱人的工资总计不足80元,每月开支后,5号之前,保证给爸妈送去10元零花钱。多年以后听妈妈讲,每次我送钱的第二天,爸爸都要起大早跨过滦河,到昌黎县境内的黑市上买粮食,而且专门买白薯干,玉米等粗粮。这样的情景,当时我们一点都不知晓,爸爸从来都没有向我们透露过,也没提过任何要求。

爸爸是本分的庄稼人,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深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最见不得丢弃、浪费粮食。每年麦收,爸妈都头顶烈日,连跪带爬到地里捡拾麦穗,晒干后在簸箕里用手将麦粒搓下来簸干净。爸妈的良苦用心,是以自己的辛苦减轻我们的负担。

当时我们住在县城,爸妈住在老家,相距20多里路,爱人在乡镇工作,没有节假日。每到周末,我总是骑自行车驮着女儿回老家。一进门,就挑水、做饭、刷碗,然后给爸妈洗衣服。渐渐地爸妈的脏衣服不放在明面处,我需要到处翻才能找出来。后来呀,再费劲也找不到一件脏衣服,我真是纳闷了。我悄悄地问婆母:“妈,您们的脏衣服藏哪啦?”妈妈不好意思地一笑说:“为这事,你爸狠狠地说了我一顿。”“为啥?”你爸说:“老儿媳骑车驮着孩子,往返40多里地,进家干这干那,还要给咱们洗衣服,你就不心疼她?所以在你来之前,我把脏衣服都洗了。”听到这里我的眼里浸满了泪水!

随着房产私有化,县城掀起了建房热。为了改善居住环境,我们决定建四间平房。爸爸得知我们建房的消息后,愁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怕我们拉太多饥荒压得慌;怕我们没经历过这样大事情不知怎样操持等等。妈妈说那几天爸爸长吁短叹,眉头紧锁,最后终于想出了一招。对妈妈说:“老儿子盖房,咱俩年迈出不了力,也没有钱出,每月老儿子给的100元零花钱咱就别要了,也算帮帮他们。”整整一年,爸妈一分零花钱都没要过,生活中能省则省,真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一次,妈妈从街上买了两根黄瓜,因牙齿不好,就礤成丝用酱拌了当菜吃。爸爸看到十分生气,说:“咱两个闲人吃啥不一样,你不知道老儿子盖房缺钱,还买黄瓜?你自己吃吧,我一口都不吃!”从此以后。街上来卖啥好吃的妈妈连门口都没出过。零花钱爸妈不要了,我们也不能看着老人生活水平下降啊。所以我回家的次数更多了,带的东西更全了。不管是时令水果,还是特色海鲜,都要让老人准时吃到。这年正月十五上午,隔壁小媳妇与妈妈唠嗑说:“三嫂子,今天是元宵节,中午有元宵吃吗?”妈妈不无自豪地说:“现在还没有,不过我老儿媳中午肯定让我吃上元宵!”“这都十点半了,你敢肯定?”“敢肯定!不信咱们打赌?”说话间,我已推门来到院子里,她们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有一年的夏天,爸爸要到猪圈房顶上摘南瓜,不小心跌落到猪圈坑里,因嘴里呛进了脏水,引起肺部感染咳嗽多日,既舍不得吃药、打针,还不告诉我们硬挺着。周日我回家看到后,软磨硬泡才接来城里住院治疗。仅仅一个星期,刚见好转,就非要出院回家,怕给我们添乱,怕我们劳累,更嫌住院花钱。而就在将要回家的前一天晚上,爱人在外边应酬,很晚回来,酒也喝多了,爸爸喊我们来到床前,温和地说:“在外边工作,不能喝量酒、花官钱,要知道平安是福!”这是十几年来,爸爸首次郑重教诲我们!短短一句话,温温细语声,却让我们永记心中,终生受益!

1995年秋天,我家新房建成。爸妈已80多岁,在老家独立生活确实困难,我们也不放心,商量着接爸妈来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妈妈特别高兴,而爸爸坚决不同意,说啥也不来。私下对妈妈说:“老儿子盖房不易,我这么大年龄住进去,万一死在那,老儿子晚上经常不在家,老儿媳还敢住吗?你就辛苦辛苦,给我做口饭吃,至死我也不会让你端屎端尿。”沉默寡言的爸爸,时时处处替我们着想,您的爱无处不在,尽在无言中!

1997年9月16日下午三点,突然接到邻居打来的电话:“爸爸摔倒了。”我快速赶到家里,看到爸爸斜躺在炕上,双眼紧闭,面色极差,已处于昏迷状态。经村医检查确诊大面积脑出血,已无力回天。我问能去医院抢救吗?医生肯定地说:“不能去医院,如果搬动马上就不行了。就地吸氧还能维持几个小时。”爱人出差在去天津的路上,暂时联系不上,真是悲从心中来,必须采取果断措施,马上吸氧。晚上八点才与爱人联系上,他更是心急如焚,马上返回。整整一个夜晚,我一直守在爸爸床前,一会擦擦脸、喂点水,一会摸摸脉搏,爸爸始终昏迷不醒,未说一句话。直到第二天早上8点,爱人赶回,附在爸爸的耳边说:“爸爸我回来了,老儿子回来看您啦!”忽然,爸爸睁开双眼,深情地注视着老儿子,两滴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随后慢慢地合上双眼。

杨柳吐翠清明至,眼含热泪忆亲人。23年弹指去,与爸爸十几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您时刻牵挂着我们,惦记着我们,您的爱如大海,波澜壮阔无边际;您的爱似小溪,涓涓细流,无声息,滋润着我们的心田;爸爸恩重如山,父爱无言!

作者简介:霍凤玲,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签约作家。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在《精短小说》《唐山文学》《唐山老年》杂志:《作家文苑报》《燕赵老年报》《唐山劳动日报》《唐山晚报》及《听云居》《东方文海》《福泽五洲》等网络均有作品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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